第一时间想到却是怀疑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可是电话里头的哭泣和恐惧又是那么真实,还有轮胎刮过地面的尖厉声音,如恐怖剧的背景音乐,恍若就在耳边。小姑娘也吓呆了,紧紧抓着安全带,有点手足无措地颤着声音问他:“怎么办?要、要不要报警?”
——啊啊啊啊啊,一向高贵优雅的冯听薇声音如破锣。“救我救我,幸安哥哥,幸安哥哥……”喊着喊着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掩藏不住的绝望。简双手忙脚乱地扒拉出包里的手机,颤着手拨号。周幸安却伸过手来攥住她要拨号的那只手,摇摇头:“来不及的。”
猛地调转车头朝山顶方向开回去,转而对着未挂断的手机,沉声呵斥对方:“你冷静点!冯听薇你听着,现在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来得及救你!方向盘稳住,照我说的去做,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渐小,冯听薇颤着声音应了声“好”。“挂好低档,拉好手刹,如果你是刚出发没多久,应该还在我们后面,对吗?”
他一字一句沉着冷静,带着奇异般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目前的时速多少?”
冯听薇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仪表盘,“60……”周幸安沉吟了一秒,“那大概5分钟后你会经过一条长下坡路段,那里有紧急避险车道,把车开进去!”
那头的人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恐惧已经彻彻底底占据所有念头的上风。周幸安难得怒吼了一句:“听到没有?”
简双不由扭头望向他,他眼底浓重如漆墨,是真真切切的担心和后怕。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脑海里头有两个小人跳出来互相吵嘴打架。一个说:人命关天,周幸安做的也是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会作出的选择。你好自私好可怕,竟然会有这种龌蹉的念头!原来你也不是个善良的人。另一个说:呸,才不是。他平时对外人多冷情的一个人,现下还不是因为那是他刻骨铭心的前女友!爱情里面哪有什么善良不善良的,最讨厌就是你这种遇事就变身受气包的性格!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简双难过的闭了闭眼睛,为那个在这一刻涌起那点可耻念头的自己。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周幸安车开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就见到远处大灯一闪,车头变形,可能已经碰撞过几次路边的障碍物,车身歪歪斜斜地开进了不远处的紧急避险车道,终于堪堪停下。前盖蜷曲翘起的跑车,在微微冒着白烟。周幸安解开安全带下车,回身吩咐简双:“宝宝,打120叫救护车过来。”
紧接着大步朝冯听薇的车狂奔过去,将她从座位和安全气囊里拔了出来。冯听薇鬓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和残妆,衣衫半乱,不管不顾地整个人扑到周幸安怀里,抱得紧紧的,嚎啕大哭不止。周幸安见她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人也就恢复之前冷冰冰的模样。“松手。”
冯听薇抱得更紧,“不要,幸安哥哥你来救我了,我不要再放开你!以前是我错了,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简双打完电话,回身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她站得位置有些远,夜色浓重,看不太真切,只知道他俩人抱在一块儿。她有些怔怔的看着,心底突突地疼。好像他们才是理所当然,而自己却是那个情不自禁。……周幸安嗤笑,刚才情形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现在看来,这件事透着一股子怪怪的荒唐。他毫不犹豫地掰开冯听薇环在他腰上的手,盯着她泪眼婆娑的眼,一字一句从容不迫:“不用谢,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连一丝一毫她期待的悸动都没有。最狠的不是竭嘶底里绝情的话,而是——Youarejustlikeeveryone.周幸安一点也不想再停留,推开尚在怔愣中的冯听薇,大步流星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这时候,那帮公子哥貌似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三三两两地赶到了,一时间,盘山公路上塞满了各式超跑豪车。已经有好几个女的冲上去围着冯听薇安慰着。梨花带雨小姐尖利的声音尤其响亮,还带着颤音,“啊,薇薇姐,都怪我把你叫过来,你不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听上去真的是情真意切,姐妹情深。冯听薇柔弱地笑笑,说了句“没事”。“怎么会没事?你看你伤成这样!救护车还来不来啊,怎么办事的这效率?”
冯听薇轻轻握着她的手,“我也没怎么受伤。还好幸安哥……嗯,周先生及时赶到了,救了我。”
梨花带雨小姐夸张地“啊”了一声,“我就说,薇薇姐你才是人家心头的白月光呢,哪是什么傻白甜可以比的?不过是图个新鲜~”她们讨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山间空阔,朗月清风,多多少少还是传进了简双耳里。不止她,周幸安车旁的几位可都听见了。蒋子轩勾勾嘴角,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这事儿,你怎么看?”
“真是意外?”
“这么凑巧?”
“韩翦刚不还说军用直升机送她过来的么?她哪来的车?还刹车失灵?”
褚哲也收敛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下巴朝冯听薇的方向示意:“如果真的是她故意的,那这女人也太胆大了吧?拿自己的性命做诱饵?图的什么?以身相许吗?”
简双心里狠狠的一刺。又听到韩翦慢条斯理地分析:“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要么周琝手里有她非常想要而与之交易的东西,要么就是周琝握着她什么把柄,让她以身范险。再要么,就是她毫不知情,不过是也中了周琝下的套。可无论哪样,老周,你都要小心。”
他神色极为认真,连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简双也不免揪起心来:周幸安他……是碰到什么难题了吗?周幸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嗯。周琝什么人我有数,我会小心。”
蒋子轩又问:“今儿这事就这么过去?”
“没呢,已经吩咐下去调查了。”
周幸安这才揽过一旁的安静了一晚上的小姑娘,“怎么了?吓到了吗?”
“没……”但她神色明显郁郁。褚院长察言观色,打着哈哈说:“嗳,小嫂子是累了吧?老周你还不赶紧滚蛋,这儿兄弟给你兜着,快走快走!”
一时尴尬的气氛也莫名轻松起来了。眼看着救护车也到了,还有些警力也到场。不想牵扯过多,周幸安点点头,拉着小姑娘上车离开。……一路到家已经是深夜,也幸好第二天是周日,她下午才回去培训中心报到,不用耽误什么课程。回来的路上,小姑娘一路神色恹恹,明显不想多说。周幸安问了她是不是肚子疼不舒服,她又摇头。便以为她真的是吓到了,也没再撩拨她说话。一路沉默的开回来。甫一进门,简双就说要回房洗澡睡觉了。看她实在是累了,周幸安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凑过去恋恋不舍地亲了她一口,“晚安,早点睡。有不舒服要告诉我。”
周幸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才摁了摁眉心,从酒柜里拎了一瓶酒一个杯,独自坐在厨房吧台上,慢慢地品。他其实有点猜到今晚小姑娘是不开心了。但是哪一点?他猜不准。今晚发生太多事,他还尚在理顺思路,也许没能够那么周全地顾及到她。但人在他身边,他哪容她受那么一点点委屈?深夜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墙角昏昏的壁灯亮着,窗外月光,融着深橘色的灯光,清清浅浅影在他身上。后半夜的时候,他才洗了澡回房。可是以往习惯一人居住的空间竟变得莫名寂寥,他掀起被子烦躁地叹了口气,踌躇了一下。周幸安心里鄙视自己,竟还有这种犹犹豫豫又像褚院长那样娘炮的时候。抿着唇,走到简双原本的卧室。推开门,浅黄的壁灯拢着大床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被子卷成一团抱着胸口,白皙的小腿露出一截。小眉头还皱着,仿佛梦里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周幸安一躺上床挨着她,她竟然就翻了个身自动滚进他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错愕如周总,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只要她人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