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客栈内,浓郁的血腥气味挥之不去。官兵来到院落外,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被一股惊天的杀意吓得不敢动弹。有高官前来询问情况,从客栈掌柜口中得知案发现场是丹盟五品炼丹师魏德宗的居所。心中的不忿,瞬间消失,换来的是一阵心悸忐忑。前来寻衅之人,皆来自周家。一共二十余人,究竟还有几人活着,尚且不知。但从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来看,恐怕是无人幸存。“周家疯了不成?找五品炼丹师的麻烦,活得不耐烦了?”
灵海境官员神情焦虑,负手踱走,喃喃自语道:“这么大的事,让我一个知府来顶,亏你们想得出来?”
当务之急,他想的是如何从这烂摊子里脱身,至于缉拿案犯之事,想都不敢想。就在这时,一个宦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打开纸条一看,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险些骂出声来。“缉拿凶手”四字,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张催命符。“真当我好欺?这官不做也罢。”
他散修出身,在一次剿匪中,立下奇功,才被破格提拔为官,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二十载,才混到五品知府。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处处受制。尤其在帝都为官,世家门阀遍地,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然而,正是这样的出身,让他成了顶罪羊。不抓凶手,向朝廷无法交代。抓凶手,得罪了丹盟大佬,下场更惨,会有无数势力拿他的人头当敲门砖,讨好魏德宗。“胡大人,抓是不抓?”
捕头问道。胡连山没有说话,而是目光阴鸷的盯着捕头。捕头脖子一缩,低下头去,不敢再问。连你也要害我?是谁在你走投无路时救了你,是谁提拔的你?喂不熟的白眼狼。出了命案,捕头还没走出衙门就收到了来自各大门阀的消息。必须把凶手绳之以法,至于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你们在这里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捕头一声令下,官兵散开,胡连山走入小苑的一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萌生退意。散修出身的他,见惯了腥风血雨,区区血腥气味,无关紧要。真正难他感到惊悚恐惧的是院落里充斥着死气。整个院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一派枯败的景象。“在下平安府胡连山,奉命而来。”
站在庭院中,汩汩鲜血从一间卧房里流出,汇集于他脚下。“胡某没有别的意思,今日来此,只是例行公事。凶手可在此地?”
胡连山明知故问,在旁人看来是废话,但接下来的话,让人大跌眼镜。“杀了这么多人,我想凶手不会留在案发现场。倘若凶手畏罪潜逃,不知他何时离去,可否……”凶手一句没话,官府绞尽脑汁为凶手开脱。如此戏剧的一幕,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胡连山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卧房里传来了一丝动静。立刻闭口不言,神色无比凝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陈默脚下踩着粘稠的血浆,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来到门外,一身杀气,眸光似剑,凝视着胡连山,一字不言。“公子,我……”胡连山紧张无比,有种初次面见国主时的惶恐,无法遏制。“周望远。”
“啊!我知道,他是……”“带路。”
胡连山闻言,心惊肉跳,这是要血洗周家的节奏啊!我为你开脱,连官位都不要了,你只要应一声,或是什么都不说,我只是来走个过场啊。你何必如此较真啊?他弃官自保,奈何陈默要去周家寻仇,又把他夹在中间,难以脱身。有道是“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周家行为,触到了他的逆鳞。对于武修而言,最忌讳修行之时被打断,轻则反噬,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生死两难。更何况是破境的紧要关头,毫不夸张的说,此仇不共戴天。胡连山叫苦不迭,一脸灰败的走向院外,陈默跟在他身后。“胡大人!”
“滚!”
捕头只想抓人领赏,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陈默废掉周望远,打了赵国皇室和周家的脸,这个仇,不能不报。况且,还有魏德宗弟子杨清云参与,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他们不怕。走出客栈,胡连山硬着头皮说道:“凶手畏罪潜逃,公子何必……”忽然,脖颈一阵凉飕飕的,似有利刃架在脖子上,生死只在一念间。胡连山低着头,不敢再动任何小心思,一步步向周家走去。而这时,街边的酒楼上,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他们往东大街走了,那是去……”“周家!”
“坏了!此事到此为止,告辞!”
酒桌上,世家子弟纷纷离席,要将此事告知家族。在杨清云和兰陵公主的计划中,联合世家打压陈默,除了周家,其他世家门阀还没来得及付出实际行动,就被陈默的胆大妄为惊住了。事情闹大,完全失控了。杨清云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甚至生出了一丝悔意。而兰陵公主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车师兄,我错了。”
杨清云低头认错,希望师兄出面解决麻烦。“唉,我知道你喊我出来没好事。借势打压陈丹师,这一招臭棋,你自己向师尊解释吧。”
车湛面露怒意,起身而去。见此一幕,杨清云松了口气,只要陈默不去报复周家,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她莲步轻移,来到窗台前,向下张望,只见一道剑光闪过,一道人影横飞出她的视野。接着,一声惨叫传来,声音非常熟悉,不是车湛又不是谁?去劝说陈默的说客被一剑击飞,可见陈默的决心,周家必遭血洗。兰陵公主吓傻了,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杨清云,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怕了。降级,或是封号被削,哪怕禁足,我都能接受。我只怕父王厌了我。呜呜……一想到自己的结局,兰陵欲哭无泪。在车湛被陈默一剑击飞后,杨清云认清了事实,一咬牙,捏碎了一块玉佩,正在炼丹的魏德宗感应到子弟有难,不顾那一炉即将成丹的珍贵丹药,脚踏虚空,临空而去。“公子,周家到了。”
一声剑鸣,初听细不可闻,如溪水潺潺。当一缕剑光平地而起,月光为之失色,就变得浪涛奔涌,声震九天。胡连山骇然抬头望天,只见一片剑芒从九天落下,似巨浪拍岸,滔滔不绝。偌大的周府都在这一剑之下,房倒屋塌。刹那间,百余人魂归西天。剑意肆虐,摧古拉朽般横扫周府。顷刻间,周府门前变成了一片废墟。陈默持剑而行,走在瓦片之间,周身杀意汹涌,剑气冲霄。今夜,人不死绝,剑不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