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遥看着眼前的饭菜,食不下咽。“遥遥,你吃点东西呀,昨晚你说喉咙太疼吃不下,我就算了,今早你睡过头,这会儿都中午了,就是成仙也要吃点填填肚子了吧。”
宁婷硬是把勺子塞到薛知遥手里。张久谦也在边上劝:“你不用担心警局的事,验伤报告我已经送过去了,很快那个丑女人就会被拘留了,不会让她好过的。”
“我是在担心陆宴北一直在针对他们,薛子纤已经被关进去了,现在又多一个陈兰,事情好像越来越大了。”
宁婷摸摸头:“说实话,遥遥,我觉得陆宴北去整治薛家,那是好事儿。如果真能查出你妈妈的真正死因,对你来说,不也是帮了大忙,你没必要固执在不愿和陆家牵扯这个想法上。”
“我也这么觉得。”
张久谦举手赞成。薛知遥看看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的意思,她当然都懂,可并不代表她就能坦然接受,现在,她每欠陆宴北一个人情,她就多一点痛苦。“请问这是薛知遥的病房吗?”
一个礼貌的男音在门口响起。薛知遥抬头去看,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整个人就愣了,是陈亦。陈亦也一眼瞧见了薛知遥,他的眼神便复杂起来。这段时间的治疗后,他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往事,但对于薛知遥的记忆还是很模糊,甚至在记忆中,薛知遥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现在,转眼就是十几年过去了,薛知遥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陈叔叔。”
薛知遥颤声唤了一句,自从她知道陈亦就是陈昊东之后,就一直盼着能再和他见上一面,可他真的来了,薛知遥却不知该从何开头说起。两人之间的气氛异样,张久谦很是识趣,站起身的同时还拉了宁婷一起:“知遥,我要回公司忙工作了,下午再来陪你。”
薛知遥回神点点头。宁婷却莫名其妙:“你去你的公司,扯着我做什么呀?”
“我刚回来,有点找不到路,你出去给我指点指点。”
张久谦理直气壮地把宁婷拉了出去。陈亦偏开身子,微笑着让两人离开,这才走到病床前,坐在了椅子上,望着薛知遥叹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童年和陈亦一起共处的欢乐画面,一一从薛知遥眼前闪过,她无法再在陈亦面前伪装坚强,瞬间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陈亦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薛知遥会有如此举动。薛知遥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不顾脖子上的伤,嗓音嘶哑也不管,只知道用尽全身力气在大哭,泪珠像是断了线一般流个不停。陈亦忽然心酸起来,一个人到底是受了多少数不尽的委屈,才会这般大哭不止?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在薛知遥的肩膀上按了按,却惊觉于她的瘦弱。陈亦不由的声线也微微颤抖起来,对薛知遥说:“没事了,现在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很快我们就能将薛凯涛和陈兰绳之于法,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薛知遥泪眼婆娑地望着陈亦,哽咽道:“陈叔叔,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陈亦脑中的某根神经猛然被触动,一时心酸不已,看着薛知遥,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女儿,为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感到自责和心疼。“对不起,是陈叔叔不好,来晚了不说,还把你们给忘了,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和你。”
陈亦话音刚落,薛知遥就一头扎进陈亦怀中,越发嚎啕大哭起来。陈亦除了唏嘘地拍着薛知遥的后背,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心情也更是怅然无比。大约半小时后,薛知遥的哭声才渐渐止住,陈亦看着还一脸了无生趣的薛知遥,有些好笑:“哭也哭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打起精神谈谈正事?”
薛知遥有些不好意思,用纸巾细细擦拭了泪痕,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陈叔叔,你过来是要和我说什么的?”
“自然是你母亲的死因。”
陈亦的表情凝重了几分,“根据我当年的调查,还有这次陆宴北找到的人证、物证,其实我们是可以起诉薛凯涛了。”
薛知遥心砰砰直跳,她握紧被角:“现在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么?”
陈亦点点头:“是的,但这件事必然少不了要你出庭,宴北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让我来和你说说情况,何况,我也已经很想见你了。”
薛知遥很想问问陈亦,为什么陆宴北自己不来说,可想想自己对他的态度,又释然了,任谁都不会想帮了忙还要挨骂吧。“陈叔叔,我随时都可以出庭。”
薛知遥微摇了下头,让自己不要多想,专心对陈亦道,“当年我虽然年幼,但是我爸……薛凯涛和陈兰之间一些恶毒的对话,我也记得一二,本身就可以当一个证人。”
“你能有精神就好,我们就是担心你现在身体不好,出庭会对你造成一些过激的刺激。”
陈亦眉眼中仍然有些不放心,显然是知道薛知遥这次住院的原因。“我没事,就算明天就出庭,我也可以做到,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薛知遥呼吸微微急促,甚至遗憾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没能参与进追查证据的过程中。陈亦拍拍薛知遥的肩膀:“你要答应我,无论法庭上发生什么,你一定要保持情绪稳定,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谢谢陈叔叔。”
薛知遥道谢。陈亦看看手上的劳力士手表,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事要去忙。”
薛知遥想下床相送,被陈亦按住:“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一些,到时候才好通知你。”
“好的,那陈叔叔再见。”
薛知遥只好坐着不动,目送陈亦离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而薛知遥也没想到,陈亦这一说,会来得这么快。三天后,薛知遥站在法院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点懵,一点都没有马上要将心中大仇终结的感觉。“知遥,进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宁婷陪着薛知遥过来,见她不动,不禁提醒道。薛知遥回神往里走,迎面就见陆宴北和陈亦匆匆走来,视线交汇,陆宴北的脚步就停了。“你来了。”
陆宴北深深地注视着薛知遥。“嗯。”
薛知遥点点头,这次诉讼全是陆宴北在主导,薛知遥不得不在此事上依赖于他,因此,见了他就越发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好在陆宴北也知轻重急缓,并不特意去关注薛知遥对他的态度,反而很公事公办地说:“一起进去吧,还有一些细节要和你说清楚,等下开庭的时候不至于会紧张。”
“嗯。”
薛知遥点头顺应。可尽管在房间里被交代了很多,薛知遥真正被召唤上庭的时候,还是手足无措。薛凯涛坐在被告席上,愤怒怨毒地盯着薛知遥一步步走来,如果不是有人拦着,这次他都要扑上来掐死薛知遥了。旁边的陈兰根本就控制不住,无法动手,就破口大骂:“薛知遥你这个白眼狼儿,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现在把你养大了,你居然反咬你的爸爸和我,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人!”
下面的听审们立即轻微骚动起来,“肃静!”
法官用小锤子敲了敲,严肃地说。旁边的律师立即把陈兰按下去,示意她不要再轻举妄动。陈兰又忿忿地坐下,可怨恨的眼神没有一刻从薛知遥身上移开过。薛知遥走到陆宴北身边坐下,立刻就被陆宴北用身形挡住了薛凯涛和陈兰的视线,这才令的薛知遥稍微松了一口气。法官重新整理思路,说:“刚才经过双方律师的陈述,柳若韵之死的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现在,双方还有新的证据么?”
薛知遥身边的严律师立即起身:“法官大人,请允许我的当事人薛知遥小姐陈述。”
法官点点头。薛知遥站起来,指尖在轻轻发抖。“别慌,照着我们商量好的把实情说出来就是了,当旁人都不存在。”
陆宴北小声地安抚鼓励。薛知遥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是柳若韵和薛凯涛的女儿,虽然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比较年幼,但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母亲之前身体向来不错,就是去世前突然变差。与此同时,我发现薛凯涛和我母亲的好友陈兰有些奇怪的牵扯,而事后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胡扯!”
陈兰立即反驳,脖子都发红涨粗了,“我明明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才与你父亲走到一起的!”
“那只小我不到两岁的薛子纤怎么算,她难道不是薛凯涛的女儿吗?”
“那是……谁说薛子纤是薛凯涛的亲生女儿了,我当年就说过,我是单亲妈妈!”
陈兰底气不足地回。薛凯涛几次都欲言又止,终是没有阻止陈兰说完这番话。看着这两夫妻的所作所为,薛知遥颇觉荒谬,现在是怎样,为了洗脱嫌疑,连亲生女儿也不认了么?她道:“是么,那你们敢不敢做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