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如同精绝古楼的客人,经过一夜的休息,虽然露了头,却显得孱弱无力,慵懒地爬上了龙渊府。 平常百姓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为着生计开始奔波。 他们并不知道,昨夜龙渊府经历了怎样的动乱,人头翻滚,鲜血洪流,就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豪门老爷都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我们罗浮山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啊……” 大清早,江月会馆便热闹起来,罗浮山的弟子三五一群,聚集在一起,谈得眉飞色舞。 就在刚刚,龙渊府衙前张贴出了告示,公布了第二轮晋级者的名单。 昨日铸剑山上的变故并未影响最终的考核结果,洪小福与沈衣门竟然双双晋级,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小福,你可真是给我们山鬼院露了大脸……” 凉亭内,冯万年听着远处众人的议论,不禁看向李洪小福。 “纯属意外。”
洪小福撇了撇嘴。 实际上,第二轮考核刚开始没多久他便承受不住剑意昏死过去了。 奈何,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登顶的浴皇吸引,也就没有了上前将他拖下去。 后来,古碑爆裂,浩荡的剑意压倒了一大片,洪小福恰好在这时候转醒过来,被当做通过考核的种子,直接进入下一轮。 “这……” 李末与冯万年相识一眼,没有说话。 据他们所知,但凡站在洪小福周围的参赛者就没有一个晋级的。 联想到上一轮考核,洪小福与宁绝剑同台,其他罗浮山弟子统统遭劫,也就他一人通过晋级。 “小福真是有福啊。”
冯万年忍不住叹道。 “沈师兄竟然也晋级了。”
李末看着名单,突然道。 以他对沈衣门的了解,凭借后者的实力和意志断不可能撑到最后,在黑剑剑意的扫荡下挺进下一轮。 “要不怎么说沈师兄牛逼呢?”
冯万年压低了声音,道:“我通过在林家的路子,听说沈师兄从他那位相好……也就是林涵薇手里学到了一门奇功,名为【神欲交缠大法】……” “这是个什么功法?”
李末露出异色。 “这门功法说起来吧……原本是古时候捉妖师化欲锻神的法门……” “不懂,说明白点。”
洪小福催促道。 “就是古时候捉妖师为了保持身体的纯净和精神,便要断绝一切欲望和杂念……然而人性天然,欲本天生,又岂是那么容易控制?”
冯万年解释道。 “所以,有一位极为厉害的捉妖师创造了这门【神欲交缠大法】,一旦修炼,男女之间无需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神与神交,便能够享受阴阳相合的妙趣……” “一念入极乐,无欲再无求。”
李末若有所思,不损耗身体精元,既能享受极乐之感,又能立刻进入贤者时刻,确实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功法啊。 “后来这种法门渐渐偏离了正道,落到了如【精绝古楼】这样的地方……有些客人有洁癖,却又想要享受鱼水的欢愉,便修炼此法。”
冯万年的解释让李末更加疑惑。 “那沈师兄晋级跟修炼这门功法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沈师兄从林涵薇那里早就已经学成了这门功法,昨日考核,他竟然与八名女子,暗中一同施展修炼……” “也就是说……”李末怔然,下意识道。 “沈师兄以一敌八,精神全部灌注其中,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感受什么黑剑剑意?”
冯万年不禁感叹。 谁能想到沈衣门竟然会用一招声东击西,直接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嫁他处。 “牛逼啊!”
李末忍不住竖起了大拇哥。 老话说得好,小鸡尿尿,各有各道。 沈师兄虽然另辟蹊径,但不得不说效果是真的非同寻常,居然真的让他叩开了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参加第二轮考核的总共三百二十名,如今就只剩下三十二人了。”
李末深知,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这些人虽然只有少数能够通过最后一轮考核进入玄天馆,可是其他人也不会枉费努力。 一旦通过第二轮考核,便自动成为玄天馆的外围弟子,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 这类人在地方上可是有着极大的能量。 在龙渊府,与林家起名的柳家,他们老爷子便是玄天馆的一名外围弟子。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十二名参赛者已经完成了阶级跃升,哪怕在林家这样的豪门眼中也是香饽饽。 就像沈衣门,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在借助林涵薇这块跳板,进入林家。 不出十年,他便能成为林家的实权人物,再加上他与罗浮山的关系。 他的未来,简直像极了当年的林霜瞳。 “考试,果然是改变命运的不二途径啊。”
李末不由感叹。 “能够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洪小福倒也不贪心。 他的心态极好,反而适合在深山修行,日后的成就也未必会低。 “听说龙渊府的名额只有三个,浴皇已经占去了一个。”
冯万年言下之意,最后一轮考核便是要在三十二名捉妖师中,挑选出两人。 “竞争相当激烈啊。”
从最初的三千多名捉妖师,到最后的两个名额,不得不说三年一度的玄天馆考核残酷得令人想快点参加下一次。 “别琢磨了,最后一轮考核还有七天,想享受一番。”
冯万年勾着洪小福的肩膀,挤眉弄眼。 龙凤欢大浴场和精绝古楼似乎已经为他们打开了方便之门。 “有热闹看了,草头巷那边出了一位算命极准的仙姑。”
就在此时,不知谁叫嚷了一声,池塘涟漪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仙姑!?”
李末一愣,眼中泛起精芒。 …… 今日的草头巷格外热闹,巷口早已被一辆辆奢华贵气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却已经沾满了人。 “麻衣仙姑!?”
当李末等人赶到的时候,却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郑基……” “李兄……冯兄……”郑基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目光有意无意间在冯万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听说这为麻衣仙姑三天前就曾算到铸剑山上将见血光人命?”
李末忍不住问道。 “确实如此,听说昨夜这位仙姑还被府主请了过去。”
郑基沉声道。 他也是凑着热闹赶过来,谁知道这位麻衣仙姑规矩极大,庸人不算,凡人不算,死人不算,病人不算,贵人也不算…… “那她还算什么?”
李末忍不住抬手,将其打断。 “鬼才知道。”
郑基仰着脖子,往屋里看了看。 “不过这位仙姑算得是真准。”
“怎么说?”
冯万年淡淡道。 “刚刚有位豪商带着他娇滴滴的妻子来算命……就算他出门的这两个月,他的妻子有没有给他戴帽子……” 说到这里,郑基不得不感叹一番…… “捡重要的说……”冯万年催促道。 “片刻的功夫,那位麻衣仙姑便算了出来……” “什么?”
“自然是没有……”郑基低声道 “原来两个月前,那位豪商临行前,真的给她妻子加了一道锁……”郑基忍不住道。 ”真乃神人也……”冯万年忍不住赞道。 “老李,我们也算算,测测前程……”冯万年咧嘴笑道。 “三十八号……” 就在此时,小屋内传来了一阵叫号声。 “到我了……”郑基挥舞着手中的号码牌。 “这踏马还要排号?”
李末怔然。 “公子请回吧……我有言再先,大贵之命,不算。”
就在此时,另一阵轻灵般的声音悠悠响起,将郑基拒之门外。 “不算?小爷排了半天你跟我说不算?”
郑基先是一愣,旋即来了脾气。 “刚刚琅嬛山的洛潇潇,你怎么给算了?”
说起大贵之命,洛潇潇乃是内息境八重的强者,琅嬛山的第一天才……将来继承掌门之位也是十拿九稳。 这样的命格自然算得上是精贵。 并且,刚刚麻衣仙姑也为洛潇潇批了命,说她,待嫁闺中,执念误终身,四十岁前难遇良人,四十岁后大彻大悟,终成龙渊府第二高手。 “她的命哪有你的贵?”
就在此时,麻衣仙姑的声音再度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江山如龙九连环,王图霸业只笑谈……公子祖上的余荫,只怕这小小的龙渊府也装不下。”
麻衣仙姑未见其人,然而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郑基立在当场,面色变了又变,下一刻,竟是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 “厉害。”
郑基抱拳,拂袖而去,不发一言。 “这小子被人点破了身世?有点意思。”
李末动了心思,刚要上前领号。 “诸位请回吧,今日不算了。”
就在此时,麻衣仙姑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算了?我排了两个时辰说不算了?”
顿时,有人不满地叫嚷起来,这些人可都是冲着仙姑的名头而来,如今白等一场,自然满腹怨念。 不过,在这等“仙家之地”他们也只敢发发牢骚而已,嘴上说着问候的话,却还是转身离去。 “白凑了热闹……我们走吧。”
李末撇了撇嘴,深深看了一眼那幽静的小屋,跟着冯万年走出了小院。 算命,终究比不上洗澡。 “小姐,今天怎么不算了?”
小屋内,一袭素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冷清的小院,徐徐开口。 那是位女子,眉眼如黛,眸光含波,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有着逸然脱俗的气质。 “师傅说得对,算天算地却不能算己……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院落竟然来了两条潜龙……” “潜龙?”
旁边,水灵的婢女露出异色。 “你是说姓郑的那位公子?”
“东陵郑氏……乃是当今天下最具声望的氏族之一,当年神宗灭法,他们郑家是出了大力气的……门人弟子遍布朝廷,天下山门也多有耳目……这样的门阀身世,自然是贵不可言……” 说到这里,麻衣仙姑微微一顿:“只可惜……他在这院子里也算不上最贵。”
“他还算不上最贵?”
婢女讶然道。 “人之贵贱,一看貌,二看形,三看气,四看运,五看命……当那两头潜龙走近院子的时候,郑家公子的气便被压住了……”麻衣仙姑瑟声道。 “我只看到有龙虎之形充塞院落,将那团贵气都压得惊颤欲裂……”麻衣仙姑不由叹道。 风云龙虎之相……她也只是在学艺的时候听师傅偶尔提及过……这种人不论出身,生来便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命格。 龙若从云,必飞于天,虎若乘风,必霸山林。 “这样的两个人竟然遇在了一起,彼此纠缠,大凶大乱……只怕日后天下多事……”麻衣仙姑不由感叹。 “小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婢女欲言又止。 刚刚院子里的那些人她都已经扫了一遍,根本看不出能出什么大人物,大多是一些少年才俊。 “人的命数最为玄奇,一朝困顿如丧家之犬,一朝得势又如登天之龙……天壤之别的变化往往就在朝夕之间啊。”
麻衣仙姑摇了摇头:“我不会看错的。”
正因如此,她才下了逐客令,这种人的命格是不能轻易测算的,尤其是修为不够,若是强算,命也就到头了。 “龙渊府居然藏着这么厉害的人物……”婢女对于自己小姐的话却也渐渐深信不疑。 “厉害却是厉害,只不过……” “什么?”
“他们之中有一位……怕是要有血光之灾,生死劫数啊。”
麻衣仙姑喃喃轻语。 “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就离开龙渊府吧。”
说话间,麻衣仙姑一挥手,身旁的婢女便化为一张纸人,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还以为有乐子,白白耗费了一个上午。”
离开了草头巷,冯万年有些不满。 “如意楼爆搓一顿,庆祝小福晋级。”
李末提议道。 “大哥哥……哥哥……” 就在此时,一阵稚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李末低头望去,却见一位七八岁的孩童正拉着他的衣角。 “什么事?”
“那边有人让我带张纸条给你。”
说着话,那为孩童便将一张信笺塞进了李末的手中。 李末展开一看,上面却是写着一行小字: “浴皇大帝,今夜三更,乱尸坡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