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诡异的死寂,良久,那头才传来一道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小汐汐,景总他……快不行了,你能不能来看他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这声音,是岚歌,却又不像是岚歌,沙哑破碎得几乎不成声。沈瑾汐脸色陡然一沉,目光放空了一瞬,“你说什么?景总他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岚歌抹了一把脸,眼睛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她站在空荡的走廊里,目光越过那一扇并不厚重的门,死死盯着床上躺着的那一个人,声音嘶哑至极:“景总在江城遇袭,对方有枪支,景总中了一枪,你是知道的,景总有凝血功能障碍,又是RH血,所以……”沈瑾汐立即截断了岚歌的话,“地址。”
岚歌一怔,然后立即报了一个地址过去,沈瑾汐目光里一片漆黑,“我马上过来,让夜羽不论如何都要撑到我来!”
沈瑾汐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在她的记忆里,景枭这人嚣张跋扈,不论遇到多大的艰难险阻,他都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他看着对所有人都是冷酷无情,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可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彻底的依赖这个人,再也放不开手。景枭这个人,傲娇又爱炸毛,他不喜欢与旁人触碰,更不喜欢有人亲近,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更怕失去。……M市,京海公馆。地下室。地下室是专门改建出来的独立医疗室,医疗设备十分齐全,夜羽正在手术室内施救,秦棱等人则站在手术室外等候。所有人的背脊都几近绷成一条直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道大门,依稀能够通过磨砂的玻璃门,看到手术室内的场景。地面上,还有零散落下的血迹,秦棱指骨分明的手指上裹着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着,有血珠“啪嗒”从他指尖坠落,镜片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分明浸染开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漆黑空茫。岚歌伸出手,晃了晃秦棱胳膊,看向秦棱,“三哥,景总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棱手指一点一点攥紧,骨节处微微泛白,他心口起伏不定,半晌后,他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不会。”
岚歌从来都没看到过这样的秦棱,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又站好了,望着前面那一道门。空气里一阵骇人的死寂,针落可闻。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身后,沈瑾汐一路跑过来,一看到众人,迫不及待开口:“他人呢?”
岚歌本来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情绪,此刻忽然听见沈瑾汐这一句追问,她极力隐忍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压抑的呜咽了几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秦棱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眸底一片阴沉,“手术室。”
人群已经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沈瑾汐一边走过去,一边挽袖子,“我是RH血,抽我的血……我要他活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他活下来!”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和害怕。她以为自己是很讨厌景枭这个人的,可是猝然听见景枭要死了,她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RH血是万里挑一,平时储备的血液早已经耗尽,如果不能及时输血,景枭必死无疑。没等秦棱说话,沈瑾汐已经一脚踹开了手术室大门,大门内,那张沾满鲜血大床上,景枭脸色苍白如纸的躺在那里,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银针,可是,这些东西却像是没任何作用似的。沈瑾汐见过景枭无数面,却唯独没见过这样的景枭。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大床上,像是一具失去了生命力的提线木偶,分明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此时却任由夜羽摆弄。夜羽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沈瑾汐突然踹开大门,他额头青筋暴起,正要发火,却见沈瑾汐走过来,将手臂一横,“我是RH血,抽我的血,他要多少,你就抽多少。”
夜羽瞳孔倏忽收缩,他喉咙轻轻动了动,也不再矫情,“过去躺好。”
沈瑾汐:“好。”
沈瑾汐走过去,在另一张干净的床上躺了下来,她侧过头,看着景枭,她知道这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却很害怕孤独,以前他受伤时,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要她守着,连睡觉都不好好睡,生怕一醒过来身边就没人了。她在。沈瑾汐黑洞一般的眸子注视着景枭,忽然小声道:“阿枭,我在……”夜羽忙着抽血,压根儿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再加上她声音很小,不仔细听也根本听不见。细长的针管扎进皮肉,鲜红的血顺着针管流出,而后又很快输入到景枭身体里,沈瑾汐就这么一直看着景枭,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个小时之后。沈瑾汐脸色苍白,如同一尊风化的雕塑般站在大床前,眉头深锁,眸色深沉的注视着景枭。半晌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哑声开口:“他真的不会死了?”
夜羽一脸疲倦的摘去口罩,脸色也是一片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看着床上的景枭,“嗯,他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48小时非常重要,我会亲自看着,只要能控制下来体温,就无碍了……我在,他不会死。”
沈瑾汐背脊紧绷,手指死死攥着,良久,才缓声道:“你先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
夜羽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也刚抽完血,需要静养,我让岚歌给你拿些吃的来,补充体力的。”
沈瑾汐没有说话,夜羽一脸疲倦的离开了手术室,他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险些直接摔了下去,还好被秦棱一把扶住,夜羽干笑了一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