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瑾汐自然听得懂他言外之意,当初她也知道乌渡不肯跟唐薰儿说破,是因为自己还有一身血海深仇没有报,他们都不是乌渡,无法替乌渡决定,也不能劝说乌渡,让他为了唐薰儿放弃复仇。这血债没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到底会有多疼,沈瑾汐明白乌渡苦衷,因为她曾经也因为背着一身血债,不敢轻易松懈半分,不敢奢望明天。这世间所有恨与怨的消弭,大概一边靠忘,一边靠将心比心吧。可这将心比心,又有几个人做得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乌渡回归乌家,本来就是回去复仇的,乌廷业已经死了,那么他们剩下的目标就是寒城赵家了,”沈瑾汐皱了皱眉,“可乌若云真的肯为了乌渡,放弃如今自己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吗?”
人终究是会变的。当年乌若云或许会有一腔赤忱,跟自己心上人远走高飞,可他现在是乌家家主,丰城首富,这一身的荣耀万丈,他真的舍得放弃?陆泽臣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特别老狐狸,“但凡是轻易知道答案的局,破起来也就没意思了,再说了,嫂子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乌渡真的那么信任乌若云,为什么他回去丰城那么久,却一直都没任何动静?高手之间对决,比的就是谁沉得住气,如果乌若云首鼠两端,乌渡毁掉的,恐怕就不只是赵家了。”
乌渡从小到大唯一的执念就是复仇,这仇恨早已经如同烙印一般刻进他骨头,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论当初乌若云为什么放弃,可是后来,乌若云是没再找过他们母子也是事实,乌渡如果单凭一点血脉就完全信任乌若云,恐怕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瑾汐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乌家跟赵家的联姻,是乌若云跟乌渡之间彼此的测试?”
“算是吧,”陆泽臣开口,“不过,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测试,但成与败,对唐大小姐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煎熬。”
沈瑾汐拧眉,却无法反驳陆泽臣这一句话。乌渡有自己的仇要报,唐薰儿无法阻拦,可唐薰儿到底无辜,就算知道乌渡是联姻是复仇,但这婚姻大事,终究是一个结啊。唐薰儿身为唐家大小姐,自有自己的气度,但这气度里,并不包括她要接受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复仇而联姻,越喜欢一个人,就越容易钻牛角尖。这是一个死局。沈瑾汐长长叹了口气,“感情这事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假若你是薰儿,你会怎样选择?”
陆泽臣一愣,似乎没料到沈瑾汐会这么问,他想了想,然后沉声道;“如果我得不到的话,我会选择放手,明知道是一根刺,越是握得紧,就越是扎得深,不如跟自己和解,放了这根刺,也是放了自己。”
他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沈瑾汐听得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对陆泽臣来说,他的那一根刺就是顾灵儿。“舍得吗?”
沈瑾汐突然问。陆泽臣表情空白了一瞬,旋即轻笑一声,一字一顿的开口;“总是要有舍,才有得,我总不能那么贪心的什么都想要,太贪心的下场,就是什么都留不住,不是吗?”
沈瑾汐从后视镜扫了陆泽臣一眼,旋即砸了下嘴,“陆爷,你这思想觉悟,超脱得都可以出家了啊。”
陆泽臣笑眯眯的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对当秃驴没什么兴趣,我比较想当一个哲学家。”
沈瑾汐:“……滚!”
“哎呀,嫂子你真的不觉得我有当哲学家的潜质么?”
“没有。”
有不有这个潜质你自己心里没点AC之间的数么?!陆泽臣一支手捂着心口,满脸哀怨的小表情,“嫂子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欺负我的嘤嘤嘤~”沈瑾汐:“……”我刀呢?我今天非砍死这个小垃圾不可!两人彼此见缝插针的挤兑了一阵,车子就到了唐薰儿的私宅,西苑。陆泽臣驾轻就熟的停了车,沈瑾汐一个人下车,他在车上等。沈瑾汐按了门铃,是唐薰儿亲自来开门的,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看上去皱皱巴巴的,看样子是一晚上都没换过衣服了。唐薰儿一向都很注重自己形象,从来都不会穿过夜的衣服,可是此刻,她这模样出现在沈瑾汐跟前,沈瑾汐心头“咯噔”一声响,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下一秒,唐薰儿便死死握住沈瑾汐的手,她力气很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汐,我怀孕了……我,我该怎么办小汐?”
沈瑾汐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立即朝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四周没什么人,这才拉住唐薰儿的手,“薰儿别怕,有我在,我们先进去再说。”
唐薰儿机械的点了点头,手却一直抓住沈瑾汐没松开分毫,沈瑾汐也知道她现在什么心情,伸手轻轻拍了拍唐薰儿背,然后拉着她进了屋。……大厅。一进大厅,就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的验孕棒,所有验孕棒上都是两条线,看来唐薰儿是害怕测错了,才测了这么多。沈瑾汐扶着唐薰儿在一边沙发上坐下来,唐薰儿刚才用力过大,她手腕处已经捏出一条红痕,她并没有在意,去给唐薰儿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别怕,也别紧张,有我在,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唐薰儿捧着水杯,手指不断哆嗦着,苍白脸颊上布满了一层细碎冷汗,沈瑾汐伸手,握住唐薰儿手,“薰儿……”唐薰儿恍然回过神来,她微微仰起脑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沈瑾汐,声音颤抖的道:“小汐,我……我怀孕了……我该怎么办啊,小汐……”她不断重复着“我该怎么办啊”这一句话,沈瑾汐自然听得出来,她压根儿就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换一句话说,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该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