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想怎么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与你无关,医生刚才交代我要好好休息,这里就不留莫总了,陆爷,替我送一下莫总。”
沈瑾汐截断了莫南的话头,面上始终带着一层浅浅的温和的笑容。莫南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瑾汐,眼圈从眼皮红到眼珠,一根一根细长血丝缠着眼球,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半晌后,才缓缓低垂下眉眼,眸底一片落寞无措。莫南满嘴苦涩,“好,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他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说,他本来想留在这里守着沈瑾汐,可那也只是他想而已。陆泽臣立即朝着莫南走了半步,笑眯眯的道:“呵呵,莫总,那就请吧,我送您出去。”
莫南朝着沈瑾汐看了一眼,旋即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底异色,下一秒,莫南迈开修长大腿,动作极其迟缓的朝着出口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心口,疼得他有些呼吸不过来。“嗒——嗒——”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沈瑾汐视线落在莫南背影上,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莫南背影看上去特别萧瑟孤寂,仿佛来自远古,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远苍凉。几秒钟之后。沈瑾汐收回视线,满脸笑意看向顾云琛,“心肝儿啊,你打算这么看着我到什么时候?我有点累,你先送我去病房好不好?”
她浑身上下没哪一根骨头不疼的,再这么死撑下去,搞不好会当场昏过去。顾云琛喉咙轻轻动了动,低垂下眉眼,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个字,“好。”
话音落下,沈瑾汐就这么看着顾云琛同手同脚的走过来推轮椅,沈瑾汐瞳孔微微一缩,难怪刚才顾云琛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动不动……他家心肝儿这反差萌也太可爱了嗷!“心肝儿啊……”沈瑾汐眼皮压下来,又用力张开,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顾云琛声音极其沙哑的道:“嗯?”
“我真的没事啊,你看我现在还能坐得住轮椅,医生也说了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好不好?”
“嗯。”
“刚才莫总欺负你,你怎么也不知道还嘴?我的人,外人怎么能欺负?”
“嗯。”
“心肝儿啊……”“嗯?”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你这样我真的很方。”
“好。”
“……”算了算了,她家心肝儿这种钢铁直男撩不动撩不动。好在病房离得并不远,医护人员早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安置好了沈瑾汐之后,医护人员迅速撤离。顾云琛守在病床前,背脊崩成一条直线,布满血丝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瑾汐,生怕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无踪。沈瑾汐双眼有些迷离,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视线落在顾云琛身上。良久,沈瑾汐才绞尽脑汁找到一个话题,幽幽开口:“心肝儿啊……”顾云琛看向沈瑾汐:“嗯?”
沈瑾汐费力的咽了下唾沫,“那什么,越哥的手术还没完吗?他不会有事吧?”
顾云琛:“不会。”
沈瑾汐“哦”了一声,眼皮越来越沉,她努力眨了几下眼,声音有些混沌的道:“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会儿,你……你别走好不好?”
顾云琛立即道;“嗯,我不走。”
沈瑾汐努力朝着顾云琛看了一眼,然后放心的阖上了双眼,世界归于一片黑暗死寂。顾云琛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尊风化的雕塑般坐在病床前,目光片刻都没有分开过。……江城,蓝家老宅。书房。老宅书房,没有蓝正邦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此时,书房内一阵骇人的死寂。蓝正邦眉须皆白,枯瘦的身材被裹进一件黑色长衫里,长满老年斑皮肤松弛褶皱的手,正握着一根黑色手杖,不动声色的坐在沙发上。沙发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锻造,价值连城。蓝可儿一袭水蓝色旗袍,面上带着几分优雅端庄的笑意,坐在蓝正邦对面。蓝家在海外的市场,这几年都牢牢掌控在蓝可儿手上,江城的大部分产业,却一直都掌握在蓝正邦手里,蓝正邦虽然已经好些年没去过公司,但蓝家大部分势力,依旧在他手中,就算蓝启业已经是执行总裁,却仍然只是蓝正邦手里提线木偶,没有实权。“爷爷,家里能用得上的势力我都已经用上了,可二弟这一次闯的祸也太大了,如今外面舆论闹得沸沸扬扬,赵家也不愿意和解,就算是最后被判成过失杀人,可这牢……二弟怕是坐定了。”
蓝可儿喝了一口茶,轻声道。蓝二公子失手打死蓝家仆人的新闻,早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只是江城媒体和舆论,几乎大半个华夏境内的媒体都是口诛笔伐,要求严惩凶手,以正视听。豪门纨绔子弟一向都是大众媒体捕捉的焦点,豪门子弟打死平民,这样的新闻最是能激起民众舆论,更何况,这案子证据确凿,完全没有拖延的必要,蓝羡一天不被判刑,这新闻热度就很难消得下去。蓝正邦上了年纪,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外界盛传,蓝正邦因为蓝羡这事,已经病危,生死难料。蓝正邦一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又怎会在阴沟里翻船?更何况,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蓝正邦浑浊的目光淡淡扫了蓝可儿一眼,长年身在高位形成的威压,渐渐压了下来,他看向蓝可儿,像被烟熏过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古怪的调子,他缓声道:“我17岁从你太爷爷手里接过蓝家,这么多年,虽然也有动荡,但还从来都没人敢欺负到蓝家头上来。”
蓝可儿轻笑一声,“爷爷,这一次是二弟自己闯的大祸,跟你也没关系,不过爷爷放心,二弟到底是我们蓝家的人,我一定会尽力保住二弟的。”
蓝正邦双眼微微阖着,像是睡着了似的,“谁说我只是要保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