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璟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旋即朝着宋晚晚看了一眼,几秒钟之后,他才低垂下眉眼,让开了路。这时,荣和医院的保安正好也赶了过来。“韩院长,请问需要我们过来做什么?”
韩璟深吸了口气,动作有些艰难的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韩院长。”
保安离开之后,韩璟缓缓抬起眸子,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他有点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叫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再多也没任何意义。对韩璟来说,只要是宋晚晚的选择他都无条件支持,哪怕,是要在他心口狠狠扎上一刀,他也会笑着点头答应,喜欢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本来就要做好承受所有一切的准备。宋晚晚深吸了几口气,看向不远处的贺振东,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缓缓浮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贺先生,请进。”
一个是长年养尊处优的世家大族的掌权人,一个是从出生就开始生活在最底层,卑微低贱如同蝼蚁一样的小人物,分明是两个极端,可是不知为何,韩璟却在宋晚晚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贺振东也没料到,宋晚晚会答应见他,甚至化解了他跟韩璟之间的尴尬矛盾,他朝着宋晚晚看了一眼,旋即冷哼一声,迈开步子,越过宋晚晚,径直走进了病房。病房很宽敞,外间有单独的会客室,宋晚晚给贺振东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这才在贺振东对面的沙发上,板正着身子坐了下来。她一直都想见一见贺振东,又或者,对她来说,她一直都想见一见贺天的家人,贺家是M市名门望族,贺家的事情,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在网上搜索到上万条相关信息。贺夫人早亡,贺振东很快有了续弦,据说是贺振东年轻时候就仰慕了许久的女神,而那个时候,贺天才不到10岁年纪。宋晚晚背脊绷得很直,双手搭在膝盖上,安静的等着贺振东开口。贺振东刚才在韩璟那窝了一肚子邪火,可此刻看到宋晚晚这样子,他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只好板着脸,“你就是阿天在外面那个女人?”
宋晚晚闻言,缓缓抬起眸子,然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贺先生误会了,我跟贺总并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贺振东一噎,旋即冷哼一声,“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阿天一向听话孝顺,这些年来从来都没这样忤逆过我,就连当初我要……哼!如果不是你勾引阿天,阿天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样的女人!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阿天!”
宋晚晚瞳孔微微一缩,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顺着她脊椎骨爬上后脑勺,她神色有些呆滞的盯着贺振东,做梦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贺振东口中,听到只有那种脑残狗血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要多少钱,才肯离开贺天?如果贺天喜欢她的话,多少钱她都不会心动;可贺天不喜欢她,不需要一分钱,她也会离开贺天。宋晚晚手指无力的捏紧又徒劳的松开,眸子里一片荒芜,“我的确是喜欢贺总,但我跟贺总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贺先生放心,我不会纠缠着贺总,也不会要你的钱,等到手术结束之后,我不会再出现在贺总的世界里。”
贺振东闻言,眉头下意识的皱紧,一脸警惕的盯着宋晚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晚晚无力的笑了一声,“贺先生应该是调查过我的,胃癌晚期,半个月之后就要手术,如果幸运的话,我能活下来,但我会离开M市,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如果不够幸运,那么我很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这件事,就不必贺先生操心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纠缠着贺天,她的确是喜欢贺天,喜欢到可以把自己这条卑微又一文不值的命都给他,可她从来都没想过,成为贺天生命里的羁绊。跟贺天的相识,就像是一场大梦,如今这大梦终究是醒了,她也不应该再沉浸在那一场大梦里,忘了自己身份,忘了自己是谁。原来其实所有童话故事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白雪公主不一定会碰上白马王子,灰姑娘也未必会遇见那个一定要找到她的王子。她曾经也以为贺天是她的王子,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贺天从来都不是她的王子,而是她是灾难,她往后所遇见的一切不可控的因素,全都因贺天而起。贺振东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来,他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宋晚晚,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贺振东,此刻也拿不准宋晚晚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没打算纠缠贺天。贺振东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笃定阿天喜欢你,舍不得放弃你,所以才故意在我这里用苦肉计的,对吧?”
宋晚晚摇了摇头,声音极轻:“贺先生误会了,贺总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哪怕一秒钟都没有,我跟贺总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如果可以的话……”宋晚晚尾音一顿,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竟渐渐浮出一抹浅笑,她一字一顿的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没有认识过贺总。”
贺振东盯着宋晚晚,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宋晚晚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不论怎样,宋晚晚没有纠缠着贺天的打算,贺振东倒是松了一口气。贺振东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这样最好,阿天和晏大小姐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贺家的儿媳妇,只能是晏家大小姐晏清漪,宋小姐,我不喜欢你再出现在阿天的生命里,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当然,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一千万,够你后半辈子的生活了吧,做人,还是要懂得知足,见好就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