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无比,伴着唏沥的雨声,一记霹雳闪过,窗外的雨势更大更猛了。天昏地暗。仿佛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这个夜晚,将要无穷无尽地延绵下去,光明不会到来,暴雨不会停歇,而所有快乐的、美好的、温暖的事物,就此终结。云翩体像被熊熊烈火灼烧着,骨骼与肢体都酸疼难言,明明是黑暗一片,却又依稀可以听见一些支离破碎的声音。难道就因为是坏人,所以就应该见死不救吗,而且你并不像……傻丫头,如果没有父王,母后的收养,我不也是孤儿,是你们给予了家的温暧,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只怕有一天保护不了你。你的身体……跟我走吧,我会给你找到最好的大夫。云儿,答应王兄,不管将来你去到哪里,结局如何,都要好好的活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凌乱的、重复的、无休无止的,像绳索一样将她重重缠绕,然后再慢慢绞紧,很疼、疼的说不出话,甚至无法呼吸。“小姐……”。“小姐……”。“小姐……”。不、不要,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不要再喊了……“翩翩。”
一个温润如水、轻朗如风的声音如此呼唤。她在迷梦中,依稀听见有人在哭,哭是无声的,但她偏能感觉到伤心的痛苦。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如此熟悉,她不得不醒,吃力的睁开眼睛后,视线长时间的模糊。床头有个人影,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卓衣,但立刻否认,这个人的气息与她不一样,轮廓终于慢慢浮现,她望着那张昏黄灯光下的脸,一脸的担忧,原来是韩烈。而小曼却立于一旁,泪流满面。韩烈对她微微一笑,声音暖如旭日:“翩翩,你醒了?”
。”
见她醒来,韩烈既担忧又欣喜,小曼则慌忙试去脸上的泪水。云翩挣扎的起身,在韩烈的帮助下靠在了床沿上。“韩大哥,我怎么了?”
。“你病了。但是别怕,很快就会好的。”
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温柔,笑容又是那么的镇定,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不用惧怕任何痛苦。“我病了……是快死了,对吗?”
“不是,你只是病了。”
韩烈违心的安慰,云翩只是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曼,眼神黯淡了下来。“小曼,别哭……不要担心我。”
看着哭红了眼的小曼,她忽然笑了,良久,见两人都不说话,便也笑不出了,幽幽的叹了口气。“韩大哥……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吗。”
“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了……我在带你回去。”
韩烈细心的为她盖上被子,不敢正视她殷切的目光,怕不忍心拒绝她。“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只想死在家里,韩大哥,求求你……求求你。”
云翩激动的抓住韩烈的手,声音哽咽。韩烈别过脸,双眼紧闭,而后回头,反握住她的手。“你别激动,明天我带你回去。”
房门外,本要入内的绝天听到他们的对话,整个人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半晌后,他忽然调头,一言不发的离开。都城雨过天晴,朝阳升起来了,有一帘雾气,飘忽而婉约,仿佛带起一帘幽幽梦意,看似清晰却又模糊,明明晦涩却又透明。“翩翩,我们到了。”
看着怀抱中的云翩,韩烈轻声提醒,云翩缓缓的睁开眼睛,迷离的看向周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韩烈将她轻放于石梯上,让她倚靠着自己坐下,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身怕她再受风寒。“回家的感觉真好……韩大哥,谢谢你。”
云翩看到周边的一切,有了一丝亲切的安慰。轻咳一声,她继续道:“这些年我与小曼相依为命,我这一走,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韩大哥,你能答应我帮我照顾她么?”
“傻瓜,你不会有事的,小曼也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的。”
望着虚弱的她,他顿时心生怜悯,心里掠过一阵痛楚。“有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韩大哥……你会吹萧吗?我记得以前,王兄经常会吹那首无忧曲哄我入睡,那时,真的觉得好幸福,自从王兄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这首曲子了,真的好想……好想在我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再听一次这首曲子。”
“这。”
韩烈一时语塞,他不会吹萧,却又不忍说破让她失望。他想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无奈,他想着,想着,心里忽一凛,似乎被刺了一下,带着那份寥落,萧索,酸楚的感觉。“没关系,你为难就算了。”
云翩浅浅的一笑,脸色愈加的苍白,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的都己模糊不清。韩烈往身后看了一眼,隐于身后的绝天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取出玉萧,片刻之后,萧声响起,欢快的节奏中总是透着隐隐的幽伤。而吹萧人的眼中,透过朦胧的泪眼,伤痛直没心底。“韩大哥……谢谢你吹奏这首曲子送我上路。”
云翩再度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好累。她真的好累。身体,提不起丝毫力气,内心,也已百孔千疮。真想什么都不理会的就此睡去,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终于被风声淹没,她笑了,笑得如此释然,终于在垂眸的那一瞬间里,有了几乎重叠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