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臧挑挑眉,终于跳出来了,看来又能去掉一个进士名额,以及开除掉一批官员了。
“有何冤情?”朱克臧笑了,大明的文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勇猛呢。 “臣兴化府莆田县彭元奎,族弟彭元荣博学多才、才华横溢,奈何两年前被人无故打断双腿,如今只得自暴自弃,而打断他双腿的暴徒却还逍遥法外!”
新晋进士彭元奎声泪俱下。 彭家在莆田可是名门望族。 莆田彭家支系有三四支,一支是城东南箕的港内彭氏,这是一脉科甲世第,曾在南宋时期、宋淳祐七年(1247年)以特奏名“第一名”登进士第的彭彝甫,就是这个家族出来的。 一支是涵口彭氏,明天顺元年(1457年)登进士第,彭韶历官右副都御史、刑部右侍郎、刑部尚书、赠太子少保,是莆阳彭氏的光辉顶点。 另一支就是莆田小横塘彭氏。 虽然这支彭氏出名的时间比较晚,但这个家族以其科举扬名于莆阳,成为莆阳彭氏人文最著名的一族。 为小横塘彭氏敲开科甲之门的是彭鏦。 彭鏦,字朝用,天顺六年(1462年)福建乡试举人,入国子监,成化八年(1472年)九月,录授为中书舍人,擢工部员外郎、郎中,迁任永宁州知州。 从彭鏦开始,小横塘彭氏一发不可收拾,后代有许多进士为大明效力。 而彭元奎正是出身小横塘彭氏。 朱克臧反问道:“哦,是谁如此凶残?”
彭元奎伸手指向不慌不忙的潘伯亨,“正是状元潘伯亨。”
“状元郎,你可有话要说?”
朱克臧把舞台交给潘伯亨。
潘伯亨走向大殿的中央,“陛下,诸位大人,请容在下讲一个故事。”....... 【在福建兴化府莆田县,我有一个同窗,他叫方从云,他们家是村里最贫困的一户。 他是抱养来的,因为他们家没有男丁了,唯一的男丁,也就是方从云名义上的父亲,已经被淹死了,他们家就剩下两个老人和一个寡妇,所以才抱养方从云,希望能延续香火。 刚把方从云带回家的那年,那个寡妇就跑了,也就是说方从云不到三个月,就没了父母,哪怕不是亲生的。 他的爷爷奶奶把他带到五岁,我们两家隔着不远,我经常和他一起玩,每次一起玩不到两刻钟,他就会跑回家。 我很好奇,就跟着他去他家。 到了他家,我看到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子自己喂猪,做饭,从井里打水,那做饭的灶比他人还高,做好饭之后还得把饭送去在两三里之外的田里干活的两个老人,而每次送饭天都黑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比我们所有的同龄人都成熟的多。 后来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他就背着个破布袋,就那种破衣服布料缝成的书包。 他的鞋子还是在路边捡来的,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一件是完好无损的。 都是村里人送的,或者他爷爷把大人的衣服剪成小孩子的大小,勉强穿着。 他学习很刻苦,很勤奋,是大家无法想象的那种。 有一次我去找他玩,他就趴在他家门口的那个树墩子上面写作业,大夏天的,蚊子特别多。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屋子里写,他说屋子太黑,不舍得点火,那会儿他才六岁。 跟他同窗的那几年,他任何一次考试,他都没有掉出前三。 但就是这么努力的一个小孩子都会被人欺负,很多人说他是孤儿,没人要的野种。 得益于陛下的政策,我和他都去了县城上了小学学堂。 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县城里有一个算学比赛,老师提前一个月让他准备一套好一点的衣服代表学校去参加。 那一个月他一放学就去帮人拔草,给餐馆洗碗。 最后一天,他叫我和他一起去集市买衣服。 我说买衣服去县里集市干嘛,那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得去府城里买。 方从云就问我去府城里要多少钱,我说怎么也得一百文吧。 他就很尴尬的笑了笑,说他只有三十文钱。 后来我爷爷喊我回家,他就自己去集市。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没有去成。 他在路上几个泼皮堵住了,钱被拿走,还挨了一顿打。 参加比赛那天老师问他怎么没有穿新衣服过来。 我看着他红着眼睛说他没有钱,就不去给学校丢脸了。 那年他九岁,那是我只知道疯玩的年纪。 老师知道他家的情况,也知道他在那一个月天天去洗盘子换钱,就直接问他你的钱被谁拿走了,他只是摇头不说。 后来老师给他买了一套衣服,是他自己去挑的,一套五十多文钱的衣服,那是他人生第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 那是一套足球服,做工粗糙,确实方从云的珍宝。 最终,他也不负老师的期望,斩获算学比赛一等奖。 老师把奖状和奖品递给方从云的时候,他对老师深深的鞠了个躬。 只是,那天学堂休沐后,他被泼皮们堵在了回家路上,抢走了他的东西。 理由是他不配代表他们去参加比赛。 再后来,他凭借优异的成绩上了府学。 诸位可能以为他的人生一切开始变好了吗? 并没有。 兴化府府学都是十三、十四岁的年纪的孩子,正是最不懂事、最叛逆的时候。 方从云这种除了读书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最容易被人盯上。 那些有背景的泼皮们以欺凌他来寻求欢乐。 比如撕他作业,往他的课桌里放虫子和蛇,把他的饭盒偷走。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一直没有和谁抱怨,依旧乐观。 我问他不生气,不委屈吗? 他只是说有些事没有必要去追究,有些东西别人很多,但他没有,他不能追究。 我知道,他是怕事情闹大了会被退学。 因为那些泼皮都背景都不小,都是兴化府有名有姓的人物。 而方从云本身就不被府学的教授官喜欢,因为他没有给教授官送礼。 在兴化府府学就是这样,有才华的士子不一定会被喜欢。 如果是遇到这些事,我肯定会打回去,我不会去想那么多,因为我有近卫军的大哥!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同学间开始传他是没有父母,他家很穷,他连上学都是府学特招的。 显然是有人针对他。 他对此不闻不问,一心读书,次次都是第一,那种声音就自然而然没有了。 但还是被人欺凌。】 故事讲到这儿,潘伯亨眼眶已经微红,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