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一个大活人,突然地、永远得消失了,顾唯宁久久不能回神,爆炸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脸蛋被人拍打,视线里面出现熟悉的容颜,易君临的神情关切,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心疼,她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吧?没事的,顾唯宁想要告诉易君临,一切都好,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几天来没有喝过一滴水,浑身软得想煮熟的面条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易君临将顾唯宁抱进怀里,她感觉到男人身躯的颤抖,轻微的,如果不是抱得很紧,可能都看不出来,他似乎在害怕。差一点,就要失去了她,易君临也会后怕,力道一点点收紧,易君临却也控制着,怕会碰到顾唯宁身上的伤处。不止是易君临害怕,顾唯宁也很害怕,刚才生死一线,入魔的卓婷笑得癫狂,如是一条毒蛇,她以为真的要完了,却不想事情峰回路转,全部都亏了那个神秘男人的突然出现。顾唯宁的视线投过去,挺立如松的身形,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在看她,是他,神秘人。孤岛上是他出现,救她,这一次的绑架案,又救她。这个男人强大到让顾唯宁害怕,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拉扯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唯宁却又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没事了,没事了,唯宁。”
易君临的声音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他压抑着声音,还是顾唯宁的听力出了问题,顾唯宁抬起右手,在他的手臂上无力得攀住。秀秀正在跟神秘人说话,态度十分恭敬,看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就知道了。卓亦一脸阴沉莫测,转身走了,没有任何留恋的意味,仿佛此地晦气得很。而季悠,原本是跌倒在地上,被刚才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得,这个时候好像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得起身。顾唯宁注意到,季悠的眼神直勾勾地,却是一眼都没有看向她的方向,而是始终都看着悬崖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留下零星的血迹,卓婷站过的地方,都一并被炸没了。悬崖的下方,大海,风急浪急,深不见底,岩石嶙峋林立,即便没有炸死,也会摔死,总之就是没有活路。季悠的眼神让顾唯宁心碎,活下来的她,都不知道未来要如何面对季悠,卓婷这一招可真狠,在死之前把真相说了出来,决绝地没有留下任何弥补的机会,要让活着的人永远留在自责内疚懊悔之中,到死都无法从中解脱。杀人诛心,不过如此。顾唯宁关注着季悠的样子,真的很怕,季悠会想不开,会受不了这样突然的刺激,做出轻生的傻事。季悠踉跄着,迈开了步子,顾唯宁还没有彻底落地的心,立刻吊到最高,不要,妈咪,千万不要,可是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甚至都没有办法唤起易君临的注意力,快点派人阻止季悠,朝悬崖的位置去了,即便不是想要轻生,也很危险,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掉下去。顾唯宁真的是怕了,绑在树上满身炸药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惊恐害怕过。两个身穿黑衣的保镖,直接把季悠抓了回来,神情恍惚的季悠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量,“放开我!放开我!”
撕心裂肺的尖锐叫声,戛然而止,季悠脑袋一歪,晕了过去。顾唯宁注意到,那两个保镖,并不是易君临的手下,而是神秘人的。易君临抱着顾唯宁走过去,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感觉到顾唯宁的指甲用力掐进了他的肌肤,低头一看,她却是死死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正在慢条斯理得整理袖口,手腕处随意地外翻着,而他却在跟秀秀说着什么。易君临以为,顾唯宁可能是在看着秀秀,一个傲慢到骨子里的女人,习惯主导局面的人,竟然露出了对待上级那般的恭敬,经常在下属的身上看到这样的姿态,易君临很熟悉。这俩人是什么关系?看那个男人的年纪,倒是比秀秀要小很多,能让秀秀收敛着傲慢,不是一般人。易君临迈开步子,顾唯宁的身上有伤,还需要去救治,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易君临还是停下了脚步,“今天这件事,多亏了你,先生,贵姓?”
其实事情还是有很多的疑点。比如,为什么卓婷按下了开关,顾唯宁身上的炸药没有反应?为什么卓婷身上的炸药,却由着这个男人控制着?为什么这个男人来得时机这么巧,不早不晚?他跟这桩绑架案,到底有没有关系?良好的教养,让易君临先按下心中的重重疑惑,先向人道谢,简聊几句,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男人摘下眼镜,面容清秀,甚至看着还有些斯文,袖口整理得很细致,是个生活很有品味的男人,墨镜递给身边的人,这才回应道,“司徒。”
复姓,不常见,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易君临脑海里面闪过原北曾经向自己汇报的信息,这位司徒先生,跟那辆出现在家门口的车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参与公益事业的司徒?低调却有钱的外国人,背景成谜,跟这座城市有不为人知的旧情、易君临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多了探究和审视的意味,而对方的态度如常,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肆无忌惮。“我先送她去医院。”
本来想要说的感谢的言辞,最后咽了回去,这无关骄傲,只是易君临还是觉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敌是友还不能下定论。男人颔首,抱着顾唯宁大步流星地往山下去。顾唯宁伏在易君临的怀里,脑海里面,却一直是神秘男人的手,连他们在说什么却也没有注意去听,刚才他整理的手腕的时候,衬衣下面露出一小截的手腕,线条分明,肤色白皙,那个暗红的火焰形状的胎记,似乎在哪儿见过?有什么击中了顾唯宁的天灵,但那个念头来得太快,走得也快。有时候,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那个东西明明在脑海里面,明明白白得确定它的存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它的名字。“唯宁,能说话吗?能不能告诉我,哪儿疼?”
易君临心都要碎了,把顾唯宁放在救护车上,看她憔悴惨白的脸蛋,右手上伤痕累累,肯定吃了不少的苦。顾唯宁的思路被打断,只得暂时放弃,看着易君临,刚才还没有想哭,这一会,所有的委屈害怕恐惧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滴滴的泪水,断线的珠子。疼,其实哪儿都疼,却又觉得,哪儿都不痛了,因为看到了易君临。卓婷那个人,即便是有千般不是,但眼光不错,易君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才几天不见,感觉到他清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