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时海阿?”
一缕稀薄的光线悄然打在那人脸上,照出一张稍显老态的中年男人面孔。 电话里随即传来了金时海的声音。 “朴叔?”
“怎么了吗?”
朴弘文垂下眼眸,云淡风轻地低声问道:“时海阿,你现在还在赵家少爷那呢?”
“嗯。”
“那等会儿我去接你吧,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他笑着说道,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无论如何,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很不光彩的。 虽然不清楚朴弘文怎么忽然提起要和自己一起吃饭,但另外那边的金时海也没有怀疑,很快便回应:“好,那我和李秘书发个信息。”
“嗯,那先这样,你慢慢聊。”
朴弘文说罢就挂断了电话,而后看向旁边一脸担忧的权善美,柔声道:“好了,电话也打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另外那道身材稍显娇小的正是金时海的私人医生,只见她乖巧地一点头,应了句:“嗯。”
而后往室内扫视一眼,“那我们要放哪呢?”
待她话音一落,朴弘文便从背包中拿出一大把如硬币般大小的针孔摄像头,又均匀分了一半交给权善美。 “高的地方我去装,你就去客厅还有卧室的一些小角落吧,可以放在一些电源插座里或者通风口处,小心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好。”
...... ...... 过了半个小时,两人将带来的针孔摄像头全都安装完毕,所能见到视野囊括了金时海家里的每一处。 朴弘文所准备的是实时针孔摄像头,将安放的针孔摄像头与电脑链接,再用专门的网络视频监控软件,就可以利用网络进行远程监控。 可以做到一边录一边看,如此一来,金时海日常的所作所为皆会在他的注视之下。 当然了,浴室这种地方他是没有去安置的。 两人重新站回玄关处,权善美想了想又问:“但即使如此做,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来不及马上赶过来吧?”
其实对于金时海的病,在很久之前权善美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 她只知晓在学校里,在安东尼教授的手上,有着这么一位十分特殊的病例,而且对方据说也是半岛人。 一直以来,像这种在世界上都很难有着治愈手段的病例,尤其还是精神科方面,她都十分地感兴趣。 于是她便对金时海产生了好奇。 或者说,是对金时海的病症产生了好奇。 在不断努力下,她也成为了安东尼教授的学生,参与到金时海的治疗当中,尽管她当初只是助手罢了。 那时也有人说,金时海的病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医治,安东尼教授不过是为了名声才装出如此关心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见不到有什么重大的突破。 可随着权善美不断与金时海和安东尼教授接触,她才感受到了两人那复杂而又温暖的关系。 那是她所见过最温暖的医患关系,安东尼教授也是她最敬佩的人。 而在安东尼教授去世之后,她也选择了主动回半岛继续医治金时海,以私人医生的身份。 这不仅是为了完成安东尼教授未完成的工作,也为了她自己的小小私心。 可没过多久,她便从朴弘文那得知金时海出了车祸,甚至失忆的事。 他竟然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种情况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更没有人能够让她去咨询。 在世界上所有病例中,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有着相似之处的情况。 在回半岛进行诊疗的这段日子,她也对如今的金时海有了新的认识,甚至不知道这个情况该说是变好,还是变坏。 可惜......安东尼教授没能看到。 面对来自权善美的疑问,朴弘文摇摇头解释道:“这么做的意义并不是在于要控制住什么,而是防范于未然......” “善美你不是说你的那个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吗,那么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还是需要先观察一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变故出现。”
玄关处,权善美抬起头看向朴弘文的眼睛,“您怎么会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说好了以她的治疗方式为主,她也明白朴弘文不是冲动的人,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突然想要监视金时海的生活。 “......” “您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朴弘文顾虑地默然片刻,而后缓缓说道:“是Right回来了,很突然地回来了,并且......他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明白的,这并不是件好事。”
“什么?”
一声惊呼响起,权善美马上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中布满了惊慌失措。 终于还是回来了吗,那这样子...... “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但是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朴弘文满眼无奈地望着她,唇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般,我实在是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以防时海......他真出了什么问题。”
“......” “可是...如果......”权善美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波动,斟酌一番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九成的把握认为...我的那个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真相......” “唉......” 这一叹,朴弘文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挺直的腰背也莫名显得有些佝偻。 他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金时海。 “您别太担心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权善美安慰道。 看着朴弘文没有回应,权善美也跟着陷入沉默,几秒后忽然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说: “可是......说来也奇怪,我已经进行了几次催眠诊疗,Right肯定是有能力知道的,竟然没有阻止我......”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阿......” 朴弘文也皱起眉头,虽然他对金时海目前的情况也摸不透,但Right的行为确实有些诡异。 紧接着他便听到权善美喊了自己一声,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 “朴叔。”
“嗯?”
“下次进行诊疗的时候,我想......” “我想直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时海。”
权善美直勾勾地盯着朴弘文的脸,俨然是下定了决心。 “......那会不会太残忍了。”
“如果按照你的猜测,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 朴弘文担心这么做会刺激到金时海,他知道现在的金时海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普通人,甚至第一次有了女朋友。 如果将事实告诉他,朴弘文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但是Right都已经回来了,这证明现在情况已经和您之前认为的不一样了,我们无法保证事情是否会变得更混乱。”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遭受到痛苦,随后又会带来什么影响,不如还是直接向他坦白,帮他去面对吧。”
权善美恳切地望着朴弘文,将残忍的事实脱口而出。 “您和我都明白的,既然连Right都回来了,那么该来的也一定会来,我们没法阻挡,他也躲不过去。”
朴弘文抬眼望向略显冷清的客厅,再次叹出一声: “唉......” ...... ...... 一直到了将近傍晚时分,朴弘文前去接送金时海,一人坐在驾驶位上,一人坐在副驾驶后方。 金时海望着车窗外的天空,如玻璃般碧蓝无瑕,隐约还能看到依稀浮起的圆月,温柔极了。 “朴叔,我们晚上去吃些什么?”
朴弘文透过后视镜望向金时海的侧脸,微笑着道:“去大林洞华国城怎么样,你以前最喜欢吃华国的食物了。”
金时海听完一怔,回过头对上朴弘文的目光,“唔?好阿,应该不远吧?”
“不远,不远......” 朴弘文笑了笑,而后又想起了下午的事,旋即挂上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朝金时海唤了一句:“时海阿。”
“嗯?”
“如果......你觉得集团给你的压力太大,朴叔带你回瑛国去住吧?”
“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金时海问道。 这都已经回半岛生活了这么段时间,朴弘文忽然说出这句话来,让金时海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产生了这种担忧。 于是抿了抿唇,主动宽慰着:“朴叔,也许我现在还没办法做到很好,但是我会尽力去学习如何承担起应有的责任的。”
“......” 一阵沉默过后,朴弘文又将目光全然移到前方,避开了金时海的视线,压低几分声音道:“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担心你会有太多的压力......” “呵呵,年纪上去了就是这样,有时候总是会担心这,担心那的。”
金时海注视着背对自己的朴弘文,内心陡然浮起一抹酸涩,他能感受到那位鬓角已经发白的男人对自己充满真挚且无私的关切。 “您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朴弘文仍是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不说这些了,等等去华人街你想吃些什么?”
金时海接过话题,想了想道:“唔...不知道国内的华人街有没有卖华国的那种豆腐花......” 说罢再次转头望向窗外,打量着天上那轮愈发清晰的圆月。 “忽然有些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