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西整个人愣着,宛若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她妈妈见她竟然耍赖了,挥手就去抓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从家里拉出去。放手的时候发现手上还缠着很多头发,嫌恶的拍掉之后,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顾小西,你要么现在给我回去,要么不认我这个妈,你自己选!”
说完之后,她快速回房间拿着自己的包,扭着腰从里面走出来。砰的一声关上门后,才昂首挺胸的离去。顾小西被那一声关门声震醒,见她妈妈已经走到下楼,疯般的跑出去。跑到楼下的时候,她妈妈正好坐上了一辆计程车离开。她奔跑着,哭喊着要那辆车停下,但是那辆车却绝情的离开,再度将她抛弃。她也不停,追了好几条街后,才精疲力竭的跪倒在路口。索性那时街上人已经不多了,所以看她的人不多。但是这样的清冷将她腐蚀得透彻,以至于她妈妈不经意的话宛若烙印般刻在了她脑海里。“我当初是疯了,才会把你捡回家来养……”捡回家来养!捡回家!捡!她竟然是她妈妈捡回家的,她竟然不是亲生的!她是一个被人遗弃的,是别人不要的!那这些年她妈妈对她的不在意,对自己的苛刻,对自己的嘲讽,都不是要她独立,而是真的讨厌她。而且她不经自己的同意将自己嫁给了靳廷森,是真的只是因为对方有着显赫的家世与庞大的财富,而自己只是她想要享受这份财富与荣华的阶梯。她,只是在利用自己。这个认知一形成,她便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世界崩塌了。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悲恸的哭了出来。声音声嘶力竭,而又痛不欲生。夜近十二点,繁华的街头只剩下灯火在流窜,行人已经回家躺在被窝里睡着了。在这样清冷的夜晚,除非是醉汉,没有人愿意在街上行走。但是顾小西却成为了这片荒芜中唯一清醒的人,而且她因为没有地方可去,还跪坐在地面,满目被绝望吞噬,一双眼睛变为了两只黑洞洞的窟窿。后方传来了踉跄的步伐声与迷糊的哼唧声,像是某个醉汉跌撞走来。她听到了,却没有躲。如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接纳她,她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就算今晚死在外面,估计也不会有人会因她落泪。想到这里,她苍凉的笑了。人老要几十年,可是心老却只有短短一瞬间。一个拎着酒瓶的醉汉绕过弯道,浑身的酒气足以让空气都充满酒精。顾小西虽然不会在意,但是也不想招惹这些跟她一样无家可归的人。撑起身准备站起来,不料跪得太久,两只腿都硬了,根本站不稳。摇晃了几下,她又跌坐回了地面。“嘿嘿嘿。”
后面传来了一阵含糊不清的笑声,紧接着酒气追近。顾小西嫌弃的皱眉,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但是一只粗短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散发着浓郁酒气的嘴靠近了她:“小姑娘,那么晚在外面跪拜做什么,来,跟我回家,回我家跪着。”
顾小西推开那人的手,强逼着自己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踉跄,但是扶着靠街的商店的墙面还是能站立。“别碰我!”
那人被推开,没有生气。但是听闻顾小西的怒斥,却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也要吼我?我跟你说,我好可怜,我老婆跑了,还带着我儿子跑了,就嫌我没本事,你有我惨吗?有吗?”
顾小西见那人又靠了过来,扶着墙往旁边挪了几步,防备着那个人。那人醉得糊涂,迷迷糊糊又靠过去,想要跟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顾小西谈心。顾小西攥紧了手,准备那人靠近直接抽那人一个大嘴巴。不想,自己这边还没动,靠近他的那个人浑身突然一颤,紧接着整个人就直接倒了下去。随着那人的身影倒下去,一张俊美无暇的俊脸寸寸映入了顾小西的眼睛。挺拔的眉峰,深邃的眼眸,笔挺的鼻梁,浅淡的薄唇,那人有着无可匹敌的俊美五官,也有着无人可及的凌厉气势。那双深邃的眼睛见到她时,覆上了一层月的薄霜,沁冷逼人。顾小西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今晚流尽了,但是没想到在见到殷御宸的那一刻,它竟然还是卷土重来了。眼泪无声滂沱,迷蒙了她的视线,将她溺毙在了那片悲伤中。殷御宸一路派人查顾小西的下落,知道她不可能会靳家,所以直接去了她家找她,哪知去了才发现那边没人。找了一圈,没有下落。准备开车回去时,却在偶然经过这边时发现了她。他原本是打算好好骂她的,可是见到她已经哭得红肿的眼,以及那头凌乱的头发,他的怒火消失了。望见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越过那人,伸手将她抱入了怀中。低头时发现她的脸上还有着一个巴掌印,当即怒了:“谁打了你?是这个人吗?”
顾小西一直不相信殷御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直到他把自己抱入怀中,还低声质问脸上的巴掌印,她才相信眼前的人是殷御宸。“不是他。”
殷御宸听闻她哽咽不清的声音,拥着她,将她从那边冰冷中带走。顾小西跟着他走,坐上车时,开车的时臻才发现殷御宸带回来的人是顾小西,不禁惊讶,他都不知道殷御宸是怎么在那片昏暗中认出她的。“开车。”
上车之后,殷御宸淡声命令。时臻立刻点头。驱车回到殷家之后,时臻在殷御宸的同意下离开。家里的管家见殷御宸回来了,立刻迎了出去,但是还没说话就被殷御宸吩咐去厨房弄吃的去了。管家望着被殷御宸抱着上楼的顾小西,一脸疑惑的搔头,这两个人又怎么了?殷御宸将顾小西放在床上,这才轻手拨开她的头发,去看她脸上的指痕,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午她离开山庄的时候还是完好的,怎么一个下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模样。如果不是知道她没有回靳家,他都以为穆清萧又为难她了。顾小西侧身抱住被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继续哭。殷御宸见顾小西不停哭泣,却又一点声音都不发的样子,心口很是窒闷。“我帮你换衣服吧。”
她这身衣服很多地方都脏了。顾小西摇头。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殷御宸只得出去开门。“少爷,这是今晚才熬的甜汤,我给您盛了两碗。”
管家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殷御宸接过托盘,挥手让他下去。管家心里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追问,只得下楼。殷御宸关上房门,将热腾腾的甜汤端到卧室,对顾小西柔声说道:“喝点甜汤吧,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没吃饭的。”
顾小西继续抱着被子摇头。殷御宸跪到床上,凑近了顾小西,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灰蒙一片,空洞无神,心头既是着急,又是愤怒。“你到底怎么了?我听时臻说你找我就忙不迭的赶回来,找你找到这个时候,你却这副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还绝口不提之前的事,你是要急死我!”
顾小西这时才有了一丝反应,她用着淌着泪的眼睛望着殷御宸,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很着急?”
“不然呢!你以为我大晚上不钻被窝,在外面瞎晃什么!”
殷御宸没好气的回答。“对不起。”
顾小西垂下眼帘。殷御宸听闻她的道歉,登时一拳砸在了床上:“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顾小西蜷缩着身子,无声道:可是我只能给你这个。难道要她亲口说出,自己是一个弃儿,不仅亲身父母不要她,甚至连她养母也不要她了,这样残忍的话吗?这无异于在将她的心剖开,狠狠的再踩一脚。她不要!殷御宸见顾小西依旧不肯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摔门而出,不再看他。顾小西听闻那一声摔门声,想起了下午被靳廷森扫地出门的那一幕,突然有些慌。她不是要殷御宸不理她,她只是想殷御宸陪着她就好,可是没想到却惹他生气了。再度将她扔在了房间。她坐在床上,望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布置,她突然很害怕,害怕殷御宸真的不理她。跳下床,往外面跑,一眼就望见书房的灯开着,她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本以为门时锁上的,哪知门一推就开了。她冲进去,便见殷御宸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沉默着。在他回眸的那一刻,她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紧紧的,用力的,恨不得将自己塞入他的身体。殷御宸没料到顾小西会冲过来,想着平静心情再去找她。正要说话,却听顾小西的声音细碎的飘了出来。“你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害怕。”
他收紧了手,不明白顾小西的这股脆弱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她的眼泪到底是因为什么。顾小西感觉到他抱住了自己,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