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没有说话,而是将铁面具又戴了上去,但面具下的表情却扭曲得可怕。他冲谭姓青年拱了拱手,再端坐之时,袖袍下的手死死地攥作拳头,心中涌出一股羞辱之意。但他表面上,却还是神色如一,与身旁的谭姓青年有说有笑,好似适才之事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一般。而其他一众世家弟子也是如此,对于刚才的风波只口不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对酒相饮,谈诗作赋起来。宴席之上,又恢复了一片和气的氛围。唯有林北颇为失望地撇撇嘴,显然宋立的真容并不是他所猜测的那般。看到那俊秀得不像话的脸庞时,连自诩为翩翩公子的他都有些自惭形秽。小半个时辰后,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醉意。特别是谭姓青年,一直不曾用灵力将酒劲解去,是以此刻双眼已经泛出迷迷糊糊的神色,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舌头好似打了结一般。他好像许久不曾这般喝得尽兴痛快了,时不时举起酒杯,与众人碰杯对饮。不过,无人注意到的是,他的一只手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在宋立身上,让后者一阵鸡皮疙瘩,却又不敢说半个字,只是面色颇为难看。这时,宋立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公子,属下有事禀告。”
宋立如临大赦般忙站起了身,在谭姓青年那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随那名中年黄袍男子一同进了内屋。“轰……”一进屋内,宋立便一拳锤在了身旁的书架之上,将结实的木架瞬间击作碎块,散落了一地。黄袍中年男子身子一缩,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也不知自家公子为何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半晌,宋立似乎气消了一般,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后,终是恢复了起初的平静模样,但他还是颇为厌恶地扭了扭身子,像是想将那种不适之感隔开似的。“打探出来没有?”
宋立抖了抖衣袍,缓缓转过身,盯着对方地沉声问道。黄袍中年男子忙点了点头,随即上前一步,低声将自己打听的消息细细与宋立讲出。说完后,他便双手垂立,静声不语。“徐天,青阳城,李家……”宋立嘴里喃喃自语,心底开始琢磨起来。黄袍中年男子见此,突然面露迟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何事你说便是,遮遮掩掩做什么!”
宋立自是察觉到了他的异色,眉头一挑,冷声呵斥道。“公子,属下的人还看到,半个时辰前,那名为徐天的少年,随公主殿下的近卫一同进宫了……”宋立猛然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神情狰狞,寒声问道,“你可确定?”
黄袍中年管事不曾再迟疑,而是低头回道,“回禀公子,绝无差错。眼下那小子不在宴席之上,想来……是去面见公主殿下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弱了几分,不敢抬头看宋立的眼神。不过,这回宋立却半晌没有搭话,竟只是倒背着手,一言不发。但熟悉他的人却知晓,这是其暴怒之时才有的反应。他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阵咬牙切齿,眼中露出无尽的恨意与杀机。甚至不经意间,他身上的武道气场释放而出,滔天的气势席卷四周,衣袍都无风自动。黄袍中年男子更是噤若寒蝉,身形微颤,生怕成为宋立倾泄怒火的对象。就在他心底惴惴不安之际,耳边响起了自家公子那冰冷无情的声音。“林管事,你且听好,本公子现在有事托于你……”随后,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只有黄袍中年男子一人可以听清。过了一会儿,宋立吩咐完了,便冲对方淡淡地吩咐道,“此事务必办得滴水不露,你可明白?”
“是,属下一定不负公子所望。”
宋立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踏出了屋内,又回到了正堂的宴席之中。他落座之时,先是用微泛冷意的目光扫了已经醉醺醺的谭姓青年一眼,随后便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陈眉身上,面具下的嘴角带着奇异的笑。却说林北看着身旁一直空着的位置,忍不住一阵嘀咕,“徐天这小子究竟跑哪儿去了,连这么好的饭菜都不吃了……”之前左都尉来唤徐天时,林北只认得他那身甲衣似乎是宫里的人,但却不知是何来历。奇怪了,徐天何时与宫中的人扯上关系了,上次见他也是与禁卫营厮混在一道儿,偏偏这小子口风紧得很,就是不愿说出实情。想及至此,他心中便有如猫挠一般,胸中燃起了浓烈的好奇之心。于是,他再也按捺不住,便与一旁的徐慕安低声吩咐道,“慕安兄,你帮我看着这小丫头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轻轻在陈眉那可爱脸颊上捏了一下,换来她那甜甜的笑容。也就是徐天刚离去没多久,林北便悄咪咪地跟了下去,唯留陈眉和徐慕安二人在此。由于陈眉与徐慕安并不相熟,是以她有几分怕生,只是呆在原位,与徐慕安隔着一段距离。而徐慕安也仿佛心事重重一般,低头饮着酒水,双目一阵失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慕安终是醉了,一头栽倒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要不是今日喝醉的并不止他一人,否则难免有损徐家的威严。自林北和徐天离席后,陈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透着些许不安,盯着四周之人。正当她想念着徐天何时回来,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肩膀。陈眉回头一看,便见一名年纪比自己稍大几分的绿裙姐姐手捧一只木托,其上放着一只玉碗,盛着乌黑的汤水。绿裙女子面色微红,脸上好似有些憋急的模样。她凑近陈眉身边,低声哀求着说道。“小妹妹,姐姐急着要去方便,你帮我个忙可好?”
陈眉仰起小脸问道,“什么忙?”
“很简单,你只需帮我把这碗醒酒汤送给那位公子便可。”
绿裙女子用目光示意了下前方一名似乎醉的不省人事之人,正是谭姓青年。陈眉也是心善,见这位姐姐真的颇为着急的模样,只是顿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