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武林之中,有所谓的名门正派,与之意相对,也有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势力。昆吾派这等半隐半世的超然门派姑且不提,如今代国武林中名气较大的便数天鹤派、虎业门、灵教这三大宗门了。他们自诩正道之流,满口仁辞道意、施善行惠,似乎专行那侠义之事,为国为民,惹得诸多不知情的愚民百姓为之啧啧称道。但私下里,也没少干些灭门杀人的勾当。一切缘由,不过一个利字唯尔。至于被正道门派所不耻的“魔门”,因行事稍稍露骨一些,便被这些门派视为了眼中钉,俨然化身为正义之士,口中嚷嚷着为民除害,欲杀之而后快。实际上,天鹤派这些宗门也不过是披着仁礼的遮羞布,暗地里干的勾当不比所谓的魔门好到哪去。这便是江湖武林,正如一摊死水,既有看似清的水面,也有底下污浊不堪的泥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江湖。只要有江湖之处,必定有善有恶。正邪之分全在由人,而不在看其门派出身。而暗影殿,便是那些名门正派口中的魔门之一。不过,它的许多勾当也确实见不得光。其门派宗旨,便是全力培养杀手死士,专做那行刺暗杀之事,也为世家权贵提供贴身护卫。此门派成立不过短短百年不到,但现今已经成为了暗地里最为庞大的势力。其行事神秘诡异,势力范围几乎涵盖整个代国十五郡。然而,罕有人知晓的是,暗影殿其实是由代国皇朝扶持起来的门派。实力最为深不可测的昆吾派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无人可以撼动。不过其常年不出,几乎不问世事,所以天鹤派这三大宗门方才有机会登台露面,大义凛然地广招弟子,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眼看这几个野心勃勃的门派势力愈发壮大,代国朝廷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在百余年前的当朝代皇一纸密令之下,暗影殿便由此诞生。因背后靠着皇朝,所以才能这般迅速地发展起来,如今已经隐约能与几个正道门派相抗衡了。暗影殿便是代国皇朝手中的一柄利剑,专为其解决明面上不便动手之事。而且,由于其内出来的死士护卫都是效忠皇廷,绝无异心。是以如今代国诸多皇家贵胄身边的密卫,十之八九是此门派所出。而孤影,便正是从暗影殿出来的顶尖刺客。在他印象中,自己似乎是个孤儿,六岁时便进入了暗影殿,开始在这炼狱般的地方习练武道杀技。最后终是从千百名刺客中脱颖而出,短短三十余年,突破暗劲期,成为了一名小乘境界的殿堂级影卫,赐号为孤影。至于他本来的姓名,早已被遗忘了。便是记起来了,也不重要了。他们在暗影殿磨练厮杀时,是没有名字的,唯有一个代号而已。后来,他便被分至二皇子殿下身边,从此听命效忠于虞星冶一人。跟随虞星冶近十年来,孤影以他那惊艳绝伦的刺杀之道,颇受二皇子重视。不仅将他作为贴身影卫之一,而且但凡有其欲杀之人,必定是交付于他。用人不疑,对他的重用与赏识可见一斑。而孤影也从未让虞星冶失望过,只要是他所盯上的目标,便绝计活不过几日,终会喋血于其刀下,就此身亡。一击必杀之后,孤影便又会如同鬼魅般隐匿于黑暗之中,悄然隐去。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便是对于身为暗影殿顶尖刺客的刻画。许多人或许至死也不知晓,究竟是谁出手要了自己的命。而想要循着些许蛛丝马迹去搜寻凶手,更是比登天还难。恐怕连皇城的密谍司,也轻易不能将其追拿归案,更遑论其他平庸至极的城主府和巡抚衙门了。最后,便都成了一桩桩无头命案罢了。孤影宛若一柄无往不利的尖刀,只要二皇子一声令下,他便会义无反顾地为其铲除“人桩”,不带一丝犹豫。近十载,他的手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了数十条人命。这些人皆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得罪过二皇子或是碍着他的眼了。用虞星冶的话来说,区区草菅罢了,胆敢违逆于他,死不足惜。不过,相比于当年在暗影殿数十年的暗不见天的岁月,扼杀几十条人命有如浪花一般,可以说是稀松平常,好似吃饭喝水般简单。他只是一名刺客,听从主子的吩咐便是,不需要任何感情。此刻,在青阳城一处酒楼外,盘坐着一名衣衫褴褛,面目有几分消瘦的中年乞丐。只见他蓬头垢面,面色微微苍白,双眼无神,粗糙的手上捏着一只破石碗,其上散着几文铜钱。而在他脚边,还放着一根枯木拐杖。在他人眼中看来,这便是一名好几天没吃上一口热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寻常乞丐而已,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并不算显眼。然而,无人知晓的是,这看起来颤悠悠、手脚无力的中年男子,便是冷血无情的刺客孤影。此时,他看似在有气无力地向过往的路人行乞,但其余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向了酒楼之内靠窗一处,旋即又很快一瞥而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在那里,有一名白色衣袍的弱冠少年,侧对着酒楼窗牍之处,正独自一桌而食,显得有几分淡然出尘。似乎是发觉到了什么,在孤影投去目光之际,那名白袍少年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出窗外,缓缓扫了一圈。少年眉头微皱,终是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察觉有何异常之处。孤影低垂着头,不敢露出半点异样。好在他反应及时,否则还真会被发现了。这小子果然诡异,不仅境界如同隔着一层迷雾,连意识都如此敏锐,竟感受到了他适才不小心释放的一丝杀机。不过……便是有几分实力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介小辈罢了。他当年最为巅峰的战绩,可是潜伏近半个月,刺杀了一名大乘期的武者。难不成,这小子还能堪比那等高手……孤影心底闪过些许不屑的冷笑。他又微微抬起头,便见那名白袍少年起身结账,不久后又从大堂之处慢悠悠地踱步离开。孤影余光扫过对方的背影,低头之际,脏兮兮的脸庞却是泛起一丝古怪的神情,看似浑浊的眼神深处,闪过冰冷的杀气。今夜,便是猎物陨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