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弱弱的喊声,便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待看到那手持木令,一副缩手缩脚模样的柴相仁时,皆是面带诧异之色。就这看起来弱不禁风又其貌不扬的瘦削年轻人,是如何将一众世家子弟压过一头,让公主殿下刮目相的?吴统领见此,眉头不经意地微皱。公主殿下怎会将木令交与这人,莫不是哪里弄错了。他想到这,便不动声色地望向萧忆雪所在之处。此刻萧忆雪似乎对此事毫不上心,正低头与身旁的段明风低声细语,时不时掩嘴而笑。感受到有人投来目光,她微微抬头,见吴统领正向自己投来询问与疑惑的目光。萧忆雪这才缓过神来,她看了一眼面带病色的柴相仁,旋即转过脸,冲吴统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晓究竟是何情况。吴统领无奈地收回视线,又上下打量了那柴相仁数遍,还是不曾看出此人有何不凡之处。半晌,他一阵纠结后,便只好心一横,干咳一声便又冲柴相仁喊道:“这位公子,你且来此。”
罢了,既然这木令都在他手中,想来是不会弄错了。至于公主殿下的心思,又岂是他一介武夫能揣测的。自己只需奉命行事便可,其他的索性不去管他。此刻,柴相仁感觉自己在人群之中瞬间显得颇为突兀,周围四面八方投来各种各样的的目光。被诸多生人这般盯着,着实让他心底一阵忐忑紧张,脸色唰地变得通红,不由自主地低垂下头,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烫。他手中紧紧捏着那枚木令,心中又懊悔起来。适才他听到吴统领喊出牌号之时,便是愕然不已,因为那便是自己捡来木令上的刻号。眼看无人应声,柴相仁心跳愈发加快,脑中一片空白,兀然间涌现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在心底挣扎了片刻后,他便掏出这枚木令挺身而出。不过,此刻面对着众人那怀疑与讥讽的眼神,柴相仁一下子便又退缩了起来,神色犹豫不定,脸上红白交替,暗恨自己脑子发热,居然干出如此蠢事。若是被揭穿了,他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就在他心底后悔不已时,突然间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让其一个哆嗦,差点跳了起来。“这位兄台,吴统领唤你哩。”
柴相仁抬起头,只见身旁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脸上带着和善的表情,冲他憨然一笑,开口提醒道。他转过脸,见那脸上带着胎记的吴统领此刻正盯着自己,对着他摆了摆手,似乎是让其过去,于是,柴相仁便红着脸,一步步从一众世家子弟中踏出,畏畏缩缩地步至吴统领身前。但他却不敢看向对方那摄人心魄的眼神,而是半垂着头,目光躲闪。吴统领瞧在眼里,眉头微得更紧,忍不住暗暗摇头,显然对于这人的表现颇为不满。不过想到这是殿下的命令,他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腻歪,让面色缓和几分,轻声说道。“柴公子,你不必如此紧张。能被选中,说明公子自有不凡之处。”
“喏……”柴相仁听得对方的安慰后,便稍稍平复了不安的心情,略微松了口气。柴相仁从人群中站出之后,众人方才得以看清他的相貌。“这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为何吴统领会选他?”
“我若记得不错,他是最后回来的那人。不过,那时候他的狩猎袋内好像并不显眼啊。”
“可有哪位兄台知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他姓柴,莫不是柴家之人?”
“王某总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何缪误之处。若是凌公子我自是不会怀疑,但此人……”……不论是山谷口围观之人,还是一众年轻公子,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柴相仁。别无他由,实在是对方这病怏怏的模样,又黑又瘦,气质全无不说,没有半点出奇之处。唯有陪着柴相仁一同而来的中年汉子孙伍眼中满是激动与兴奋之色,他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竟鼻子一阵发酸,忍不住热泪盈眶。小少爷居然能得公主殿下赏识,若是老爷和夫人知晓了,定然极为高兴自豪。而心情最为委屈郁闷的,则是之前还踌躇满志的凌侨天了。他不住地打量着柴相仁,似乎想将对方看透一般。但越看,他心底的憋屈越盛。就这看起来风一吹便倒的瘦弱年轻人,怎会将他比了下去。要知道,他可是连大虫都射杀了的年少英杰,这黑瘦的病态公子又有何底气。渐渐地,凌侨天眼中的妒火愈发浓烈。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一阵气闷,连身子都不由微微颤抖。“诸位,此番春狩已经结束。这位柴公子脱颖而出,届时可得公主殿下承诺的奖赏。”
吴统领实在不想看柴相仁这窝囊的模样,索性便移开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朗声宣布道。这声音好似一把锥子插入心口一般,凌侨天胸口怒火中烧,嫉妒与愤恨交加,近乎发狂。他脸色阴沉如水,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可能,这其中定是哪里搞错了,这状若瘦猴的小子何德何能,取代他的位置。他本来已经想象着与国色天香的公主殿下共处一室,一边品着香茶一边聆听佳人抚琴弄曲,还有公主的亲手所作的墨画,都本该是属于他的……于是,在被如同潮水般的怒意掩盖后,凌侨天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禁卫营的威严,开口喊道:“吴统领,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一声,在低声细语的交谈中显得格外刺耳。众人不由停了声,看向了凌侨天。一瞬间,整个山谷口突然静了几分,气氛有些僵。这一边,吴统领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一脸愤慨之色的凌侨天,沉声问道,“你有何话要说,尽管道来。”
凌侨天神色变幻不定,终是一咬牙,向前迈了数步,伸手指着地面上不远处躺着的虎尸。“在下除了袋中的猎物,还射杀了一头大虫。不知这位兄台究竟有何狩获,能否告知一二。”
“你当真以为,这头大虫是凭你真本事杀的?”
谁知,吴统领却不急不缓地反问了他一句。凌侨天只觉得眼皮一跳,心底微微震动,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