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卢穆颜几人还在亭落之内。已经过去快一柱香功夫了,除了卢云寒,其他人都在此。只不过,那一胖一瘦的青年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着实狼狈不已。特别是微胖青年,时不时捂着腰处,疼得龇牙咧嘴。柳裙少女回来才发现被兄长骗了,对他们二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而卢穆颜从灰头土脸的二人身上扫过时,却是冷哼一声,显然也是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这熊样,真是丢人现眼,和老三一比,可谓是天差地别。看来,只有寄望于老三身上了。以他的聪明才智,想来应当是大有希望的。想到这,他不由抬眼看了看吕岳宗。见其从始至终都淡定从容,似乎对于谁能拿到发簪都毫不关心。他不由疑惑不解,暗道吕岳宗究竟在卖什么关子。这时,从院外走来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卢云寒。卢穆颜精神一振,忙冲步至亭内的卢云寒问道,“云寒,可曾拿到发簪?”
卢云寒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随即一句话也不说,独自在一旁坐下。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莫非三人都未曾要到簪子,岂不是说这次比试无人胜出?别人怎么想的,胖瘦青年二人不知,但见连老三都不曾成功,让他们心里涌起些许快意,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卢穆颜眉头微皱,正思量着要不要与吕岳宗再换个比试法子,突然从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之声。这是一名黑袍少年,身形略有几分瘦削,面容清意,一双眼睛深邃有神,气质颇为出尘。他倒背着手,面对着众人的凝视毫不在意,举步间淡然自若,一看便心性甚佳。卢云寒看到这黑袍少年时,瞳孔一缩,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被其掩饰下来。黑袍少年步至吕岳宗身前,先是躬身行了一礼,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放在石桌之上。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坠玉鸾步摇。“这是?”
卢穆颜看了那步摇一眼,转脸冲吕岳宗沉声问道。吕岳宗暗叹一声,声音干涩地回道,“这是小女头上的发簪……”说完,他目光复杂地盯着黑袍少年半晌,终是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什么。黑袍少年又朝他恭然一拜,便转身离去,没有说一句话,看得众人云里雾里。“穆颜兄,恐怕小女不能嫁与令郎了,如今已另有他配,还望穆颜兄莫怪。”
吕岳宗苦笑着朝卢穆颜拱手说道。卢穆颜望着那黑袍少年远去的身影,心底有了模糊的答案。他叹了口气,这次求亲是无功而返了,看来终究少些缘分。不过,他也是心胸豁达,并非小肚鸡肠之人。知晓老友可能另有难处,他倒也没有勉强,而是又与吕岳宗举杯对饮起来,不再谈论此事。是夜,冬风刺骨,天地俱静,灯火飘摇。临安城街头早已空荡一片,唯有从远处油纸窗映出的些许光影,孤零零地摇曳。此刻,在吕家一处精致的房屋之内。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盖着锦缎,既温暖又温馨。屋角陈放着梳妆台,其上摆着一张铜镜,此外还有一些胭脂水粉、耳坠首饰。而绣床之上,则是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里,乃是吕素云的闺房之。此刻,粉色的床榻之上,吕素云和一名四十来岁的如意裙女子坐在床沿处,正在低声相谈。“素素,你当真想好了?”
中年女子眼中满是爱怜之色,玉手轻轻抚过她的螓首。吕素云点了点头,“娘亲,若非是他,女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区区通玄之目又算什么。况且,他也说了要娶我……”说到后面,吕素云声音渐低,俏脸上红霞升起,羞涩不已。“可是……他是修士啊!”
中年女子顿了片刻,叹声说道。吕素云柔柔一笑,丹唇微动,“素素今生能陪他到老,便已足矣。”
中年女子愣神,她紧紧握住吕素云的手,脸上浮现心疼之意。“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与此同时,在徐天所在的屋内,还有另一道身影,正是吕岳宗。两人正对坐于一张低矮的木桌前,桌上摆着两壶老酒,与几碟小菜。其中一个酒壶已空,静静地躺在一旁。而另一只酒壶被吕岳宗提着,往两尊酒杯里晃悠悠地倒着。徐天酒量不太好,是以每次只是轻轻呡一口。而吕岳宗则是一仰而尽,大部分酒都入了他的肚子。但他也只是稍显醉态,仍还保持着八分清醒。“徐公子,你可知晓,今日我为何会设下那等赌约?”
吕岳宗突然抬起头,看着徐天。徐天默然,旋即点了点头。因为他是修士,而吕素云却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即便是最低阶的修士,都有至少近两百年的寿命。每突破一个境界,寿元都会增加不少。传说中达到顶阶的修士,动辄都是以万年来算的。相比于凡人那短短不到百年的岁月,确实显得漫长。吕岳宗的想法他也能猜到几分,毕竟凡人与修士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面对着红颜老去,又有几人能忍受这等悲情。徐天紧握着酒杯,低头不语。半晌,他方才抬手猛地灌了一口酒,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吕叔,若能与素素共度此生,这仙,不修也罢!”
吕岳宗愣愣地盯着徐天,眼中满是愕然。许久,他脸上带着欣慰之色,开怀大笑,拍着徐天的肩膀道,“素素没有看错你,倒是我看走眼了。”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灰色玉简,放在了徐天的身前。“先祖留下之物本就不多,之前大部分都被那名邪修夺去,只剩这枚玉简了。徐公子此番救我吕家一族,大恩无以为报,就赠与你了。”
见徐天面带迟疑之意,似乎不太想接,吕岳宗便苦笑着解释道:“这枚玉简唯有修士才可用,放在吕家也是蒙尘,你就不必推辞了,收下吧。”
徐天听罢,想了一会儿,便只好将玉简收入怀中。待吕岳宗离去后,徐天接着烛光细细地打量着这枚玉简。只见其色泽幽暗,好似黄玉所制,但入手却带着淡淡的清凉之意,徐天灵念扫过时却像是碰到一层屏障一般,无法看清内部。此物当如何激发……他揉了揉眉心,颇有几分郁闷。一般来说,玉简这等存在是用来记载某些文字所用。当然,不乏形状奇特的灵物,也会被制成玉简的模样。徐天无奈,别无他法,只能将玉简捏在手心,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往其内输送。眼看已经十几息功夫了,玉简比起之前,只是表面的光泽更为明亮一些。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反应,着实让他纳闷不已。不过,既然有些许变化,说明灵力灌入还是有些作用的,就是不知,究竟要多久才能彻底激活此物。徐天皱着眉头想了想,但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玉简内输送灵力,权当死马活医了。就这样,他一直保持着灵力的灌输速度,看着掌心的玉简愈发明亮,其上渐渐浮现古怪的符文,时不时还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让徐天涌起些许希望。转眼过去了近两柱香功夫,徐天只觉得体内灵力已经变得有些凌乱萎靡了,一股虚弱之感再次席卷而来。就在这时,那枚玉简终于发生了变化。在徐天的灵念之下,玉简外那一层半透明的灰色屏障哗啦一声,好似薄冰破碎开来。伴随着一阵刺眼的金光,从玉简内飞出一个个白光古字。不过数息间,一篇约数百字的光文飘浮在玉简上方。徐天精神一振,忙开始细细看去。这些古字虽看起来晦涩难懂,但徐天的灵念触及后,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瞬间便念头通达。很快,他便将整篇光文全部看完,同时也将其印入了脑海之中。似乎是时效已到了,那数百个发光古字突然扭曲崩溃,全部都化为虚光,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徐天目光扫过掌心的玉简时,却是愕然。此刻玉简表面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在他的注视之中,裂痕越来越多,突然间咔嚓一声,变作了一堆粉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激发的方式不当,还是这玉简本来便是只能使用一次。罢了,所幸已将那篇光文全部记下了,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吧。徐天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他打开木窗后,将手心的白色粉末一抖,便随风消散了。关上木窗后,他回到床榻之上,开始闭目观摩起脑中所记忆的那篇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