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一路往桑家驶去,自从千舒下车,车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整得都心有灵犀似的。桑榆挪了挪位置,往前倾,趴在副座的椅靠上,直接问:“哥,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千舒?”
桑宇苦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慵懒。“或许吧。”
桑榆听的眉头一皱,她看不见桑宇的表情,却多少能听出桑宇话中的失意。这么多年兄妹不是白做的,她了解自家哥哥含蓄又闷骚的感情世界,桑宇的一点点喜欢一定不是只有一点点。如果早些年把千舒介绍给桑宇认识,两人的爱情轨迹是不是会不一样呢?关于这点,桑榆不知道,爱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根本不受人控制。如果能控制,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遗忘和痛苦。千舒慢吞吞地挪向大门,心里其实一万个一千个不愿意走进去。程晨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也好,没有回来也好,这两种答案都不是她乐见的。如果晨大少已经回来,说明她得面对他;如果没有回来……他一定还在跟那个搪瓷娃娃……好吧,用朱大元的话说,那就是甜蜜缠绵。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千舒就觉得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在她心窝上剐啊剐,疼的要死,但是不致命。靠!她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回来怎么了,没有回来又怎么了,晨大少算毛线,连根葱都不是,葱起码还能下面条呢!想到这,千舒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抬头挺胸走进程家别墅。还没接近正门口,晨大少冷飕飕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不跑了?”
千舒愤愤地咬牙,玛蛋,他以为她不想跑,不想躲啊!问题是她跑得了么?躲得了么?晨大少是谁?据说只要跺一跺脚,安市都得抖上几抖的大人物。她这只小蚂蚁不乖乖认命还成么!“我没跑啊,这不是担心你身边的软妹纸误会什么,我就先闪人了嘛。”
千舒扭了一把大腿,暗暗警告自己:千舒,笑,一定得笑,笑得越开心越好。程晨黑着脸,他怎么也想不到,缓缓转过身的千舒竟然笑得这么灿烂明媚。“很开心?”
程晨走到千舒身边,大手搂上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霸道十足。“这不是看见你回来了么。”
千舒双手抵在胸前,呵呵干笑。“哦。”
程晨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没有下文,只是加重放在千舒腰间的力道,半拥着她一起走进别墅。晨大少,你能不为我拉仇恨了么!毫无意外的,周颖和程钱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喝茶,一人看电视。有钱人不出门的消遣貌似也只有喝茶聊天看电视了。程晨无视两人,搂着千舒直接上楼。千舒忙回头朝两人打招呼。“爸,小妈,晚上好。”
程钱忠一脸笑眯眯,他最乐意看见的就是程晨和千舒两人甜蜜蜜,如果可以早点给他生个小孙子孙女什么的,就更好了。周颖跟程钱忠的想法截然相反,看见程晨和千舒秀恩爱,心里就如同火在烧,恨不得让千舒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出现。千舒几乎是被程晨扔到床上的,本以为按照狗血剧情,程晨下一秒应该化身为狼,朝她扑过来。但是程晨没有,他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扔到千舒脸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千舒愤怒地把程晨昂贵的西装外套扔到地上,如果不是她心地善良,成功地把持住了自己的怒火,早狠狠在西装外套上补了几个脚印。程晨微眯着双眼站在三楼的阳台上,迎风而立,柔软的黑色发丝随着微风轻摇。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袅袅升起,扑在他的脸上,随即又被晚风吹乱散。今晚所谓的商业聚会,不过是张老借机想跟他要一个答案。张老想要的答案,他永远也给不了。但他程晨说话一言九鼎,只要他在一天,就保张梦雅在张氏集团无虞一天。他从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张老曾经助他在商界崛起,那么他也会牢记这份恩情,即使张老当初的用意只是想为张氏铺坦后路。但他成功了,不是么?他如今要做的,就是为十年前的程家和他那无辜病逝的母亲向卫家人讨一个公道。卫世良,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程晨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冷酷而又无情。周颖缓步从暗处走出来,看着程晨的伟岸背影,愣愣出神。无数个夜晚,她都会想象着自己被程晨重新拥进怀中的感觉,那样的温暖和安全。可惜,那个怀抱早在多年前就不属于自己!“程晨,夜晚风大,小心着凉。”
周颖深吸一口气,走到程晨身边,亭亭而立。程晨兀自看着前方,身边的周颖好似空气般不存在。他抬手,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薄烟顿时缭绕在俊脸上,显得他迷蒙而又深不可测。其实,今晚会出现紊乱烦躁的思绪并非因为张老或者那个酝酿已久的计划,而是纯粹地因为千舒。当看到千舒对着别的男人傻笑和亲近时,他竟然发觉自己是生气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在意她,在意她的一颦一笑,在意她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这些大大违背了他的原意:千舒只是踏脚板,报复卫家人的踏脚板。当初跟千舒一夜缠绵,只是因为巧合。如果不是千舒的挑衅惹恼了他,他不会让曾剑南调查千舒;如果没有调查千舒,他就不会知道她竟然是十年前,颇让母亲喜欢的邻家妹妹。这一切原本也没什么,他与千舒最多是各走阳光道和独木桥。可是没想到,千家竟然收养了当初随着程家倒台也相继倒台的卫家卫世祺的儿子。十年前,卫家人联合程家政敌陷害程家,程家倒台,程母病逝,随后,卫家也被过河拆桥,家破人亡。几年来,程晨努力在商界打滚,积攒实力,近两年,那些曾经陷害过程家的人早已被他逼入死地,唯有隐藏很深的卫家人。如果不是巧合的遇见千舒,他或许不会这么早抓到这条线索。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他更是得知一个惊天内幕,千晨竟然不是卫世祺的儿子,而是卫世祺弟弟卫世良跟大嫂的私生子。程晨恩怨分明,当年卫家谁出谋出力陷害程家,他便找谁讨回公道,而很不巧的,那人就是十年前在政界打滚的卫世良。程晨压下对千舒的特殊感觉,儿女情长不应该与他扯上关系!千晨,要怪便怪你是卫世良的儿子吧!“程晨,你真的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了么?”
周颖低声问。程晨再度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之后,才看向周颖,冷冷道:“周颖,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周颖泫然欲泣。“可是程晨,我真的忘不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煎熬。你知道的,那时如果不是你咄咄相逼,我不会跟你爸结婚。”
别说她不爱程钱忠,何况那时的程钱忠已然在政界倒台。程晨冷笑。“嫁给我爸,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我只是成全你而已。”
当初,周颖在程钱忠还是政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时爬上他的床,而嫁给程钱忠的时候,程钱忠早已是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程晨得知周颖爬上父亲大床的丑事,是在母亲病逝之后,他不知道母亲骤然重病有没有这个原因,但周颖既然这么想跟程钱忠扯上关系,那么他就成全她。所以,周颖会嫁给程钱忠,绝大部分确实是因为程晨相逼。周颖看着程晨无情的俊脸,伸手抓上程晨的手臂,泪流满面。“程晨,能不能别再这样对我,这么多年的折磨,真的已经够了。”
程晨眼中蓦然一沉,嘴角泛起丝丝冷笑。“你承受再多的折磨痛苦又怎么比得上我突然得知真相时的痛!”
还有恨,一颗真心被践踏,还被她玩弄于鼓掌,说不恨,可能么?当年,他心里只有周颖,疼她爱她,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然而,结果呢?竟然是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爬上他父亲的大床!多么大的讽刺,自己的女朋友爬上身为政界枭雄程钱忠的大床,不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和富贵,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程晨……”周颖哽咽地说不出话。“周颖,当年的事情,我早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现在让你安稳在程家生活不是因为对你有任何怜惜,只是因为你是我爸的女人,仅此而已。”
程晨无情道。周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程晨。“你……你早就知道了?”
程晨冷笑。“不然你以为呢?”
周颖冷不防后退两步,难怪……难怪程晨会那么决绝地逼她嫁给程钱忠,原来他早知道了安杰斯的存在。“你好自为之。”
程晨冷冷说完,转身就走。周颖痛哭不已,看着程晨慢慢走远的身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一把将程晨的腰紧紧抱住。“程晨,不,不要,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别这样对我,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爱你啊。”
她确实舍不得安杰斯,可在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仍是程晨。因为好奇偷偷摸摸摸上三楼的千舒,正巧看到晨大少的决然,还有周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