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秋风乍起,吹起地上的落叶,寒意逼人。孙蒂文原本斯文的面孔,迎着秋月微光,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特别狰狞可怖。“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冷家要完了?”
陈宇锋见孙蒂文神色不对,上前一步追问。孙蒂文狂笑道:“完了,你不懂么!GAMEOVER!明白?小卿当初嫁给冷礼平,是为了给她们陈家还债!她把女人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那个老头,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
陈卿嫁给冷礼平,陈宇锋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原因,母亲也没有说过,他只是觉得母亲不幸福,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夫妻过日子不就这么回事儿么……陈宇锋眼神微敛,口吻低沉道:“我父母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妈妈。”
陈宇锋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要走,只是他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妈……你怎么……”陈宇锋没想到陈卿竟然站在他身后,难道刚刚孙蒂文说得那些话,是故意让母亲听到的?秋风吹拂过她旗袍的下摆,微微掀起涟漪,本来称得上万种风情的画面,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蒙上了一层淡淡地萧索之味。陈卿越过陈宇锋,直至走到孙蒂文面前站定,脸上的表情是一副紧绷且严肃的样子。“小卿……”孙蒂文看到陈卿,顿时一改刚刚的疯狂,又变成深情款款的模样。他伸手要将陈卿拉到自己面前,只是指端还没碰到陈卿,却被陈卿“啪”地一声,打在一旁。“不要碰我,孙蒂文。”
陈卿口吻清冷,用看待陌生人的眼神,毫无感情地扫了眼孙蒂文。孙蒂文有些发懵,索性维持着被陈卿“打”过的姿势,伤心地问道:“小卿,你怎么……你怎么了?”
陈卿走上前,抓住孙蒂文的衣领,警告他,“孙蒂文,冷礼平是我丈夫,我愿意嫁给他完全是因为我爱他!跟还不还债没有关系!”
“不!你不是!”
孙蒂文挣扎,他不信,他不相信陈卿对冷礼平真的有情!“不,我是!”
陈卿反驳,“刚才你说什么?冷家要完了?哼……孙蒂文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陈卿生是冷家的人,死是冷家的鬼,如果你敢对冷家怎么样,别让我恨你……”最后那个“恨”字,阻断了孙蒂文继续要出口的话,他从来没想过,陈卿竟然会在有一天,对他用“恨”这个字!气氛顿时紧绷到极点,陈宇锋谨慎地注意着四周,他怕陈铎听到这些事,不是有意要瞒着他,而是在这样的情势下,要解释起这些往事的来龙去脉,真的很麻烦。陈卿也感觉到自己太激动了,她转过身,微微平复情绪片刻,这才开口道:“老师,你为我做得事情,我陈卿一辈子都铭记在心,可感情的事……我们都老了,不是么……”“小卿,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当年的模样,我为你做再多,也心甘情愿……”“可是我不行!”
陈卿蓦地转身,忿忿道:“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曾经犯过的错误,你为什么要把陈铎培养的这么优秀?你是让我内疚?还是再向我报复?”
报复?让她内疚?孙蒂文眼神受伤地看着陈卿,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陈卿怎么会这么认为他!“小卿,你冷静冷静!你听我说!”
孙蒂文要解释,却被陈卿拒绝。“孙蒂文,陈铎有今天的成就,你功不可没,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陈铎将来有他的选择,他可以不认我,只要他好,我无所谓,还有……我希望你能尽快回美国,不要再出现了……谢谢你了老师……”陈卿说到最后,十分尊敬地称呼了他一声“老师”,并且退开两步,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礼。师生有别,她再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孙蒂文的痴心妄想。“还有,冷家是我的家,你如果伤害冷家,我也不会好过……如果让我不好过是你的享受,那么……我无话可说……”陈卿说完这些话以后,决绝地转身,丝毫没有留念地离开。孙蒂文一直呈垂落状态地双手,蓦地攥紧,像两块坚硬地石头,甚至微微颤抖。“陈卿!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答完再走,好么?”
孙蒂文不相信,陈卿真的这么无情。陈卿脚步一停,却没有回身,“你问。”
孙蒂文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他苍老的眼神里,隐隐泛着泪花,却被他一仰头强制压回。“如果有一天,冷礼平抛弃了你,你的孩子们抛弃了你,你变得一无所有……到那时,你会考虑我么?”
孙蒂文问得悲凉。陈卿怆然一笑,“孙蒂文,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
“请回答我!”
孙蒂文坚持。陈卿慢慢转身,眼神犀利又清澈地注视着孙蒂文,“孙蒂文,我不爱你这件事,就算我进了棺材,也改变不了……再见!”
这一次,陈卿走得飞快,她的曼妙身姿,曾经是孙蒂文梦中的唯一寄托,可眼下却变成最残忍地一幕,狠狠地伤了他……陈宇锋见母亲走远,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孙蒂文,留下一句“您多保重”,赶紧离开。秋夜的肃肃秋风,难免让人心生悲凉。孙蒂文原本儒雅绅士的面容,纵使留下了岁月的沧桑,可他依旧是个迷人的男人。但是在这一刻,无情的秋风好像再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他一直以为他跟陈卿还能回到当年,没想到……“哈哈……哈哈……”孙蒂文边笑边后退着,直至靠站在梧桐树干上,他才慢慢地收住大笑,宽厚的肩膀放弃了笔挺,颤抖地一点一点失去高傲姿态。“小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孙蒂文痛苦地坐在地上,一个老男人,此刻竟然哭得像个孩子……远处的灌木丛里,一道壮硕的人影,微微动了动身子,看到刚刚的这场“闹剧”接近了尾声,这才试着挪了挪僵硬地身子,神情若有所思。这人正是雷军。“原来……陈卿还有个儿子……”雷军自言自语,他倒没有觉得这事儿多劲爆,毕竟豪门恩怨,寂寞空房的事,发生的太多。他只是没想到,陈卿竟然对流落在外的这个儿子,这么无情……雷军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哈!真的是你!”
一个女人兴奋的声音,在雷军身后炸开,顺带她狠狠地踹了一脚雷军的PP。雷军没想到他竟然暴露了,赶紧将身后的“坏事者”一把拉过来,按倒在身下,大手捂着对方的嘴,威胁道:“再出声我毙了你!”
几乎是雷军将女人扑倒地瞬间,孙蒂文那边也有了动静。孙蒂文大惊,赶紧扶着树干起身,对着雷军这方大声道:“是谁躲在那!出来!”
“唔唔……唔唔唔!”
女人不满地抗议,奈何雷军惊人的手劲儿,让她的挣扎之声听起来像小猫在叫。借着淡淡月色,雷军看清了眼前坏他好事的人,竟然是在京山人民医院里,跟自己发生过乌龙事件的小护士……秦小佳!孙蒂文气急败坏地朝这边走来,雷军一看苗头不好,立刻当机立断,紧搂着秦小佳就地一滚,滚进了旁边一处更茂盛的灌木丛里。几乎是他们刚从原地消失,孙蒂文后脚就到了,他愤怒地掏出一把军用匕首,狠狠地掷在雷军他们刚刚藏身的地方,气喘吁吁。“是谁!给我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秦小佳本来没当一回事儿,可借着灌木丛的缝隙,她看到那把闪着寒刃光芒的匕首,在地上发出玄寒的银光时,秦小佳再也召唤不出一个恶作剧因子。“还不出来?嗯?”
孙蒂文从腰际掏出一柄迷你型消音手枪,秦小佳吓得睁大双眼,连连吸气!要不是雷军死死压着她的嘴,她早就尖叫出声了!“喵……喵……”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猫叫。孙蒂文快速地朝着“猫叫”的地方奔去,几乎是刚拨开草丛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消音手枪发出了一个类似水泡破裂的声音,很细微,不仔细听根本注意不到,然后秦小佳就听到一声小猫惨叫。“原来真的是猫……哼!”
孙蒂文疑心重,不亲眼见到猫死,他不放心。万一是有心人学猫叫,以此想蒙混过关呢……孙蒂文浑浊的双眼,划过一丝狡黠,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惹毛他的人!“小卿……你是我的……”孙蒂文边转身边喃喃自语,不久便离开了后花园。直到确定孙蒂文走远,不可能再折返,雷军才松开对秦小佳的控制。“唔……呼……呼……”秦小佳甫一接触到新鲜空气,重新盈满地肺活量,她猛地大口呼吸。雷军敏捷地从地上起身,顺带将她拉了起来,不过他倒是有点鄙视她,这么点小插曲就给她吓成这样?不像她风格啊……“你可以出去踹他的。”
雷军一本正经地看着秦小佳,几天不见,这小妮子倒是越发水灵了。秦小佳抚着胸口喘气,她从小到大哪见过这种场面,要不是亲身经历,她还以为拍电影呢!“这……那个人是谁啊?太吓人了!他他他……我们赶紧报警!”
秦小佳不由分说就掏出电话,却被雷军阻止。“不想惹祸上身,这事你就别管,今晚你都看到什么了?嗯?”
雷军蓦地靠近他,神色肃杀得厉害。秦小佳突然害怕了,因为雷军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就跟刚才那个打死小猫咪的变态一样啊!突然,秦小佳连连后退,最后竟然拔腿开跑,边跑边大叫,“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有没看到!”
“……”雷军无语,她这么大声叫唤,是想把刚刚那个外国佬再召唤回来?几个大跨步,雷军撵上秦小佳,将她一把扯进怀里,威胁道:“还叫!不要命了!再叫我就把你送给那个外国人!”
秦小佳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雷军,小嘴一扁,她好想哭……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雷军懒得理她,只是带着她走向了刚刚小猫死亡的地方。“不敢看就把眼睛闭上。”
雷军突然出声提醒,秦小佳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雷军蓦然拨开草丛。“这是……啊!”
秦小佳没想到雷军竟然又折回来看“猫尸”,血呲呼啦的样子,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雷军真心觉得女人很麻烦,除了“啊啊”的尖叫,她们还有别的技能么!懒得理会秦小佳,雷军将她身子扳过,让她背对着自己,他这才蹲下身子研究起这只做了他们“替死鬼”的小猫咪。子弹是从猫咪的额头正中射入的,今晚月色并不是特别清亮,这个人竟然能如此快速精准地一枪让猫毙命,这枪法可见一斑。只是东城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危险人物?雷军皱起英挺的眉,算了……这种事还是留给聪明人去分析吧!他带上一次性塑胶手套,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封口袋,将猫咪尸体小心地装入袋子里封好口后,这才起身。“走吧。”
雷军越过秦小佳,不理会身后的女人,没想到在东城也见到了这丫头,还真是“阴魂不散”……秦小佳本来是要快步跟上,可当她无意中又瞟到雷军手里的“那个东西”时,再次被吓得惊叫连连……雷军无语地闭上眼,心道又来了……“闭眼,我带你走!”
雷军无奈地折回,自然而然地牵起秦小佳的手,沉稳地朝着宴会大厅走去。“放手!你碰过尸体的手不要碰我!”
“……”雷军沉默。“哎哎,你浑身都弥漫着小猫咪的气息,好恐怖……”“……”雷军吸气。“雷军,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会不会是小猫的鬼魂?”
“秦小佳,你再不闭嘴,死猫你拿着!”
雷军大怒!“……”秦小佳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尽是亡猫声……东城的东山山林里,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崖边,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索魄崖。顾名思义,这里是想不开人士的自杀宝地,也是谋财害命、杀人灭口之不二选择,悬崖目测看不见底,下面依稀能听见水流的声音,终年水雾缭绕。要是从这跳下去,根本不用考虑生还的问题。有去无回,正是索魄崖存在的意义。只可惜,今天的索魄崖恐怕要改名字了,比如叫“还魂崖”什么的……温暖是被哗啦啦地流水声吵醒的,她眉头轻蹙,本想翻身长出一口气,却感觉全身都湿重的厉害。“唔……咳咳……咳咳咳……”温暖这一动不要紧,竟然发现她整个人完全是浸泡在水里的!她被水呛得猛咳,边咳边从口中涌出不少水,估计是她昏迷的时候,呛入到肺部里的……试着动动身体,发现根本动不了,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疼,她昏迷几天了?感觉全身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不过……还知道冷……可见她还没死……温暖睁大茫然无措地双眼,分不清现在是早晨还是夜晚。浑身没有力气,好像连“睁眼”这样的行为,都要耗去她半条命似的,温暖心想反正也看不到,不如再闭起双眼。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涌出跳崖之前的一幕幕,突然温暖大惊,她就说少点什么不对劲,原来是她忘了冷天煜!“冷天煜!冷天煜!”
温暖猛地睁眼,强迫自己动起来,胡乱地在水里扑腾着,她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瞎摸。她后脑上的伤,幸好没有碰到水,不然泡这么久,估计早交代了。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骨折怎么可能。“冷天煜……你在哪儿……冷天煜!”
温暖慌了,她没有死,这必然是冷天煜的功劳,可现在她醒了,冷天煜却没有动静,难道……“冷天煜!你在哪儿,听得见我声音么?拜托你出点动静回应回应我!”
温暖慌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漫上她的心。她咬牙勉强支撑着身体,手脚并用地在水里“爬行”,像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完全依靠身体与水底石子的摩擦力前进。不多时,温暖身边的河水,慢慢变成粉红色,她的手脚和腿部膝关节,都被石子磨破皮。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冷天煜的动静……温暖的心里,越来越没底儿,也许这个男人曾经很可恶,可当她发生危险时,陪着她护着她的,好像总是他……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却偏偏要带着她这个瞎子……想到这儿,温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冷天煜是个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冷天煜……你发出点声音好不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呜呜……你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别死……”说到最后,温暖已是泣不成声,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担心他,却不知道原来他在她的心里,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不可或缺……她曾经恨过他,恨得想自杀的心都有,可是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他,她哭得如此伤心又肝肠寸断……“冷天煜……你别丢下我……呜呜……求求你别死,给我点回应……”温暖终于支撑不住,哭倒在水里,身下冰凉的石头,凉意直逼骨髓。“咒我……”突然,一声微弱地回应,响起在距离温暖不远处的地方。温暖一怔,她以为出现了幻听,赶紧从水里抬头,小心地打探着四周,“冷、冷天煜?”
“没死,别叫了……”冷天煜艰难地翻个身,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一点力气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