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李慕时,就感觉这个女人“阴气”很重。这种说法也许玄乎了点儿,可他们做警察这一行的,直觉出来的第一印象,一向很准。说白了,就是李慕这个女人,不简单。按照她这个年纪,至少也能混成个护士长,可李慕却始终只是个急救护士,而且王胜刚刚查过她的档案,她的本职工作能力没得说,院方几次要提拔她,却都被她拒绝了。而且,她在配偶这栏里也没有写另一半的名字,这就更奇怪了,这么大岁数的女人,难道终身未婚么?“我也希望我们抓错了人,李女士,有话我们回局子里再说吧……”王胜一扬手,手下利落地将手铐带在李慕的手腕上。门口早就围了很多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警察来医院里抓人,而且抓的还是医生!沉默在人群里扩散,可每个人的心都十分不安。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如果这个大夫真得心存杀机,那以后的医院,谁还敢来啊?花着钱遭着罪,不就是为了保住小命么!现在小命都要完蛋了,更严重的是“杀手”都伪装成了“医生”的模样?让人防不胜防啊!雷军直至看到李慕被王胜带上警车,这才赶紧朝着车库奔去,鹰眼还等着他复命。这个李慕,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温暖下死手?虽然案子还有待调查,不过雷军倒是觉得这案子一定破案很快。冷天煜将温暖安置在后座上,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温暖,利用车上的急救设备为温暖做最及时的抢救。这台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别的有没有冷天煜不知道,急救设备这一块绝对不亚于医院里的急救车。温暖满脸的血污,看起来滑稽可笑又狼狈,可冷天煜却丝毫没有这个心情去笑话她。“温暖,你怎么样了?”
冷天煜为温暖注射完肾上腺素后,温暖有刹那的恍惚,可这就好像是急亮的灯泡,亮的刺眼,黯淡的也快……温暖刚刚瞬间惊睁的大眼睛,瞬间又慢慢要闭起。冷天煜一看这架势,立刻使出所有招数唤醒温暖。比如说威胁、恐吓、威逼利诱、轮番上阵,结果都是败北啊!最后,只好拿出杀手锏……温夜的存亡问题!“你要是敢闭眼睛,我现在就把温夜抢走!”
冷天煜靠近她的耳侧,危险地低语。果然,眼睑即将要合起的温暖,突然重新睁开,眼珠在眼眶里缓慢地转动着,可这总好过她一点表情都没有吧?看看,看看,关键时刻还得是儿子牛掰啊!“舍得醒了?”
冷天煜边调侃,边为温暖做着最快速地生命体征测量。温暖无力又费劲地抬起手,她想抓住些什么,可眼前的景象模糊得如一团混沌,好痛苦的感觉。“我在这。”
冷天煜见温暖茫然无措的模样,心内漫过一种针扎般的疼。这个女人,还真是多灾多难。冷天煜紧紧握住温暖的小手,她的手背上青青紫紫的遍布着各种针眼,原本白皙的皮肤,那就好像是一场幻觉般地消失了。温暖费劲地抓住冷天煜的手指,她想握紧,可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手依然要从他的掌中滑落,幸好冷天煜握她握得很紧。“你、你是谁?是……是那个家伙么……”温暖问得有气无力,她看不清对方,甚至连她的脑子,都是空白的。冷天煜蹙眉,他用另只手在温暖面前晃了晃,发现温暖的眼睛毫无反应,难道……温暖失明了?“什么家伙?哪个家伙?”
冷天煜不相信,不过是一个吸氧过量,怎么会……温暖听到对方这么说时,突然笑了,这个笑是冷天煜见过的所有笑容里,最让他心酸心碎的。苍白的小兰花,迎风开在悬崖上,风一大,它摇摇欲坠;山雨来,它命悬一线;天晴朗,它又要面对被小动物吃掉的危险……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处境,也许就是温暖一直忍受的吧……“冷天煜……”温暖轻喃出这三个字,好像所有的防备都卸下了一样,“幸好是你,幸好幸好……”温暖一连说了三个“幸好”,听得冷天煜一怔一怔的。“你哪里不舒服?”
冷天煜见温暖神色恢复了些,赶紧问道。温暖疲惫地摇摇头,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一身筋骨皮,里里外外都要碎了一样,可偏偏冷天煜在最关键时刻,将她重新粘在一起,虽然她的命保住了,可难受程度不亚于重生。渐渐地,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好累好想睡……“温暖,你醒醒!”
冷天煜大惊,心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突然,雷军猛地打开车门,利落地坐进驾驶座,一脚油门,路虎向着冷家方向前进。不知道为什么,冷天煜今天一直闹心得坐立不安,他总感觉好像有事要发生。刚刚他给自己家里打了电话,维托说一切安好,让他别担心,可他还是嘱咐维托,一定要注意,维托听出冷天煜言语里的不对劲,再三追问,可冷天煜早就挂断了电话。车子行驶半路,突然冷天煜发现在他们的后方,有三辆黑色保时捷跑车穷追不舍。“雷军,想办法甩掉。”
冷天煜相信雷军也发现了。雷军从刚离开医院就发现不对劲,他一直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进着,就是想试探试探这群人,对他们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态度。现在鹰眼都发话了,雷军就明白了,这伙人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鹰眼,那我们现在……”雷军直觉再去冷家祖宅,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果然,冷天煜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甩开那些狗,去机场,直飞东城。”
东城,那是雷滕的一亩三分地,相对于现在不太稳定的京山,安全系数会高一些。离开京山,那就意味着鹰眼要让温暖再那个地方养伤,可这样以来,温夜怎么办,把那个小鬼留在京山,妥当么?“鹰眼……”雷军一边忙着应付身后的跟屁虫,一边还记挂着温夜的问题。“好好开车,温夜在京山,比在我们身边安全,而且有维托跟秦苍在,不会有事。”
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明天依旧是新的一天,太阳照常东升西落,可对于冷天煜来说,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到底是谁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就为了对付他呢?“对了,加派人手去冷家祖宅,二十四小时保护,有情况立刻汇报。”
冷天煜虽然对冷礼平心有怨怼,可再怎么僵持,他到底还是自己的父亲,而且自己虽然不喜欢陈卿,可陈卿目前为止,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知道了。”
雷军沉声应答,一个急转弯,车子驶入地下车道。这场你追我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雷军才终于甩掉那些鼻涕虫。温暖虽然很虚弱,可睡得却很沉,好像要将所有的疲惫都睡掉一般,冷天煜抱起她,一刻不做耽搁地上了自己的私人飞机。他选择了一架方便起停的小型直升机,说是小型,可是经过特殊改良以后,也相当于一个小单室了。冷天煜已经联系好雷滕,简单的说明了来意,雷滕是个聪明人,寥寥几语,已经心领神会。雷军娴熟地驾驶着飞机,从京山到东城,飞机只要飞行三十多分钟即可。可是这三十分钟里,冷天煜的心却一直提到嗓子眼。刚刚在医院的危险一幕,他想想都后怕。如果不是心中那股不安强大到让他狂躁,他也不会做那么疯狂的举动。事后雷军第一时间联系了王胜,王胜是冷天煜的人,冷天煜相信王胜不敢有什么放水的行为。就算那个李慕背景再大,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除非……她不属于任何组织,而她对温暖的怨恨,仅仅是属于她的个人行为?“鹰眼,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眉目,手里暂时有的可靠资料,还是上次给你看的那些。”
雷军突然道。“嗯,继续着手处理,越快越好。”
冷天煜微微阖起双眸,稍作休息。“只是……温暖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鹰眼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雷军拿捏不好这个尺度,他需要征求冷天煜的意见。冷天煜疲惫地揉捏着眉心,他在心中自有一个棋盘,每一步该走哪颗棋子,他都要成竹在胸之后,才下子,正所谓落棋不悔,观棋不语,他的棋局,能看懂的人,也只有他自己。如若下错一子,便是满盘皆输。“温暖的父亲是叫温良信?”
冷天煜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若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不会采用这种问句的语气,直接就肯定陈述了。雷军点点头,“没错,她父亲叫温良信,五年前在夜欢地下赌场赌输,这才有了他卖女儿那种契单。”
卖女儿……冷天煜始终想不明白,老实了一辈子的温良信,怎么会想要卖掉温暖呢……“温暖母亲的下落,这么长时间,一点线索都没有?”
冷天煜不信,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嗯。”
雷军调整好调度,平稳地驾驶着飞机。突然,一阵强烈的空气气流袭来,直升机立刻开始前后猛地摇晃。“鹰眼,坐好。”
雷军表情淡定从容,冷天煜也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倒是让睡梦中的温暖,苦不堪言。她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有东西再翻搅一样,快要溢出来一样……“唔……”温暖竟然破天荒地晕机了,而且她胃里那些“宝贝疙瘩”,基本全部都吐在了冷天煜的身上。冷天煜有洁癖这件事,雷军是知道的,平时乘坐电梯,他是绝迹不会用手去按电梯按钮的,即使是用私人电梯也是如此。可是现在……“怎么搞的?”
冷天煜赶紧将温暖扶坐起,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难忘。而且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怎么搞的”,一点都不霸气啊,哪里像平日里阴森恐怖的冷天煜啊!“鹰眼,机舱里有备用衣物。”
雷军不自然地提醒。冷天煜低头看了看温暖,见她又睡过去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到东城再说,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
机身突然一晃,这次并不是因为气流,而是雷军的手抖了。他刚才听到了本年度最“撒谎不嫌脸红”的谎话,冷天煜说什么?竟然说“大男人没那多讲究”?那原来按个按钮都要洗手洗到手背秃噜皮的男人是谁啊!冷天煜从后视镜里发现雷军神色不对,而且是跟他有关的,顿时俊脸一板,“你会不会开?不会开跳下去!”
“鹰眼,你……你是‘大’男人么?”
那个“大”字,雷军咬得特别清晰,不然不好传手机里做证据。地道里的拐弯处,连环相撞了三台保时捷轿跑,过路的车纷纷摇下车窗,摇头叹息,心道又是哪个富N代躲在角落里,做着龌龊的事儿呢……“我们跟丢了。”
电话拨通,至于拨给了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