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他看到那个小孩子,内心竟会有种止不住的情感涌动,冷天煜蹙眉吸着烟,这样的情绪波动,着实有些奇怪。安筱寻抽抽噎噎,她本来是打算练车的,车子行驶到一处人烟极少的郊区,就缠着雷滕让她试试,结果刚开出五百多米,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小孩子。她虽然猛踩刹车,可那个小小的身子,却还是很不幸的……“筱寻,去隔壁休息休息,一会儿有消息,我们告诉你。”
冷天煜算得上温和的开口。安筱寻摇头轻拒,“我要等着他。”
作为两个孩子的妈,那种深入骨髓的母爱,已经融入到她的生命。即使,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却依然牵动着她的心。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冷天煜不知道自己已经抽了多少根烟,当他微微低头,即将要抽下一根的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齐蕴走了出来,额头上满是密汗。安筱寻立刻上前,齐蕴却走到了冷天煜的面前,温声说,“孩子平安,突发性阑尾炎,另外高烧引发了肺部感染。”
“嗯。”
冷天煜淡淡回应,心内却蓦地一松。随后,小孩子被推了出来。苍白的小脸,没有血色,纤长的睫毛,在他小小的眼帘下,投注出一弯浅浅如月牙般的倒影。肉嘟嘟的小嘴,因为高烧,痛苦的紧闭着。五六岁的模样,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股卓尔不凡的英气。冷天煜不由自主的一笑,可转念又被他迅速的压制。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反常。冷天煜本是要让雷滕这两口子跟自己回去休息,可安筱寻一直说要陪在小可爱的身边,雷滕没办法,只好也留下来陪着。冷天煜索性找人推进两张床,意思是你两口子要是累了,就先凑合着休息一下。小可爱紧锁着浓眉,痛苦的微微闷哼。他年纪太小,齐蕴给他用的麻药剂量,也只能是局部。这会儿麻药作用慢慢退去,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不安的辗转。“宝贝,乖……不能动的。”
安筱寻将小男孩儿右腹部的沙袋重新放好,不住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当父母的不在乎孩子有没有出息,最主要的是要健康快乐。每个家长都最怕看到孩子生病,巴不得那病是长在自己身上。小男孩儿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被噩梦困住般的痛苦,“妈妈,妈妈……别丢下我……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安筱寻泪如雨下,暗暗心道,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既然不愿意养孩子,当初就不要生!既然生了,又残忍的抛弃,这是人干的事儿么!“乖,宝贝不哭,妈妈在,妈妈在!”
安筱寻贴着他冰凉的额头,不住的安慰着。也许是她身上的馨香,有安稳人心的作用。小男孩儿渐渐的停止了不安的挣扎,眼角虽然还可怜兮兮的挂着泪,可呼吸却渐渐平稳。“唉……”安筱寻重重叹息一声,看孩子睡实了,才发现自己一直因为高度紧张,竟然忘了要去“释放真实的自己”。“雷滕,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下洗手间。”
安筱寻头也不回的赶紧向外跑,边跑边不舍的看着小可爱,雷滕无奈一笑,这个女人都已经是俩孩子的妈了,还这么毛躁。“去吧。”
雷滕宠溺一笑。安筱寻已经跑到门边,却猛的回身,再次看向床上的小男孩儿,又看了看一直临窗而站的冷天煜,突然惊奇的“咦”了一声。“冷天煜,他不会是你儿子吧?”
安筱寻狐疑的眨了眨灵动的水眸,却发现屋内的两个男人脸色猛的一变。遭了,自己不会是“祸从口出”了吧?不管了,先去“释放”才是最重要的!屋内,冷天煜还沉浸在刚刚安筱寻那句无心的反问,雷滕却担心自己老婆的无心之语,勾起冷天煜不愉快的记忆。“天煜,我老婆比较顽皮,你别介意。”
冷天煜浓眉一挑,“你没跟她说过我那事?”
冷天煜所指的事情,是他患有的隐疾。雷滕眸光一缓,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没有,这种事,有必要人尽皆知?”
冷天煜了然,只是剑眉越挑越高,状似在自顾自说的呢喃,“可是真的很像……”夜风吹进屋内,小男孩儿身子蓦地一颤,唤回了冷天煜的失神。目光重新凝聚,暗道他这是怎么了?浓眉大眼的小孩子有的是,难道都要像他?而且……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雷滕看出冷天煜的失落,当下拍拍他的肩膀,“天煜,总会有办法的,别急。”
冷天煜莞尔,“我急什么?这种生物很讨厌,哭哭啼啼的麻烦……”走到窗前,顺手将开的过大的窗户关小。“……”嘴硬的男人,果然很不可爱。也许是屋内的交谈声吵到了小可爱,他睡的很不安稳。小脸布满潮红,不住的嘤咛,一会儿喊爸爸,一会儿喊妈妈。冷天煜一直呆在病房里跟雷滕聊天,医院里有专业的陪护,可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他也说不清。在小可爱又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后,冷天煜竟然情不自禁的摸摸他的额头,眼神中蕴含的柔情,是他自己都没注意的。突然,他脑海里跳出一个想法。“雷滕,这孩子有父母么?”
冷天煜刻意压着嗓子问。雷滕一怔,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我想应该是没有……”“那就把他留在京山。”
冷天煜只当是自己脑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眼下,他竟然对这个小男孩儿生出一分好感。“爸爸……好疼……”小男孩儿疼的睡睡醒醒,偶尔短暂的清醒,神智也是混沌不清的,胡乱的伸出小手,好似要在空中抓住什么,冷天煜下意识的便张开手掌,握住了小孩子柔嫩的掌心。掌心相握的那一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窜过全身,好似过电,不禁诧异,难道他不喜欢女人,改喜欢娈童了?这可真是可怕……发觉自己的心情泄露的太多,冷天煜便要抽出自己的手掌,可小宝贝却倔强的不放手,不住的呢喃道:“爸爸没毛了……真好……”爸爸没毛了?冷天煜不解的看向雷滕,雷滕冲他无奈的摊手,表示自己也听不懂。好吧,小孩子的语言真的很匪夷所思。一刹那,冷天煜的心房被狠狠的揪紧,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儿生出如此多的关注,这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竟然想留一个孩子在身边?“雷滕,孩子你带走。”
冷天煜变脸比翻书还快,顺便要抽出自己被小男孩儿紧握的手,可他试了很多次,小孩子的小手像个小章鱼一样,经常是冷天煜挑开他的拇指,紧接着他的食指又缠了上来。费了一番劲儿,冷天煜温热的手掌,总算是重新获得了自由,收回注视着小孩子的复杂视线,二话不说便离开了病房。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的从病房里消失,雷滕才幽幽的吐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