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海桃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窗外的天空了。眼泪顺着眼角滴在雪白的枕头上,她咬着嘴唇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啜泣发出声来。尽管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快四个月了,她已经能感觉到孩子的蠕动了。可是突然之间一下子就没有了,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困意就上来了。朦朦胧胧之中,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有一种快要断了气的感觉。她惊恐地从梦中清醒过来,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感觉到有人在这间病房里!她挣扎着,大声地咳嗽着,正等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卡在她喉咙上的手突然间放开了。黑暗中传来他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你的孩子没了?”
她认出这是冉佐思的嗓音,下意识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是谁告诉你的?”
“你还想隐瞒下去吗?”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灯啪哒一声就亮了。他的脸在光线下暴露无遗,显得阴暗可怖。“我从来不想隐瞒什么。是你先不承认这个孩子的!”
她微微哽哑地说道。“可是我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的眼睛闪着阴沉沉的光。今天一接到海桃小产的消息,他便放下手上的一切赶来了。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紧张她呢?储雨嘉不是说过海桃肚子里的孩子是冉佑想的吗?“你是怎么做人家妈妈的?”
他看着露在宽松领口上面的那张脸,那么的憔悴与疲惫。他的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一丝怜惜之情来。但是他的口吻还是一贯的寒冷。“连个孩子也保护不好。”
“我是不知道怎么样做母亲在,所以才失去了圆圆。”
她的眼神明净而略含忧郁,口气是悲怆而凄凉的。冉佐思永远会在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你还记的我们协商的那个交易吗?”
他坐在床沿上,那对炯然发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她看不懂他的脸色,也不明白他的心理。“你不是说一笔勾销吗?你不是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吗?现在好了,你永远都没有这种烦恼了。你也不用等我生下孩子,去验DNA了!”
她的唇边泛起一缕无力的微笑。“你真的很为我着想啊。”
他的手伸了过来摸在她的脸颊上,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狠狠地抓住。他捏着她的下巴,愀然变色道,“你是因为心虚才不要这个孩子,对不对?你是怕孩子生下来我要去做亲子鉴定,倒不如现在把他拿掉,一了百了了。”
他的话微妙地渗进了她的心坎里。他总是想得很复杂,总是把她想像成那种女人。她双眼微启,微微地笑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她容颜凄楚,但是她的唇边却仍然保持着那个微笑。“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
他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加重了力道。“你把我杀了吧。”
她的表情不仅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浮起淡淡的笑意,带着点讽刺的微笑。他看着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很想杀死她就算了。为什么他们两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相处?为什么他们的孩子说来就来,就走就走了?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他握着她那纤细的脖子,盯着她那倔犟而又坚定的眼神,他的手就松松地从她的脖子上移开了,心就像是被刀割一般。“你老实说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他的表情攸忽间变得很痛苦。她的眼里噙着两颗很大的泪珠子,摇摇欲坠,喉咙就像被人插了千百把刀那样疼痛难忍:“你说呢。你不是早就认定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孩子真的是我的?”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茫然而空洞的白光。她的表情似乎在很坚定的在向他证明什么。“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失血一般的脸上两只大大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神采。她的孩子没有,圆圆也就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那样也好,已经有一个孩子受罪了,何必再添一个孩子来遭这份罪呢。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来承受大人给他们的恩怨。“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冉佑想混在一起?你要知道,他可是我的亲弟弟。你什么男人不好去找,偏偏要找上他。你知不知道我妈为了我跟他之间的事,已经中风了。她本来就够可怜的了,现在还要遭受这种罪。”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被拉进漆黑的洞穴里一样,没有光明,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她的脸色如雪一样的惨白:“冉佐思,你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了。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佑想有染。我累了,已经不想再跟你解释了。清者自清。”
“好一句清者自清。”
冉佐思恢复了跟往常一样的脸色,“如果你真的是清者,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要跟冉佑想住在一起?”
“我没有跟他住在一起,我们只是各自住在隔壁而已。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没有像你所想像的龌龊。”
她半躺倒在枕头上,黑色的发丝与雪白的脸色给了人一种突兀的震撼感觉。他润了润嗓子,眨了眨眼睛,眼里的雾气已经凝结成泪,他努力地收回泪水:“海桃,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们一笔勾销。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的脸上霎时掠过一丝震惊。他居然开口求她。她脸部的肌肉微微地牵动,一种矛盾的感觉刹那间攫住了她。“海桃,圆圆还在等着我们呢。她每天都要找妈妈。我想明白了,虽然我会给圆圆一个富裕的物质环境,可是母亲的爱是我代替不了的。我求你,跟我回去吧。”
他拨了拨她枕头上的头发,语气从未有过的温和。她将头转过去不语。他看出她的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斗争。“你走吧。”
她的嘴唇稍微地移动了一下,最后甩出一句。“那么你……”他欲言又止,又用哀求的目光凝视着她。“你不妨考虑一下吧。明天我带圆圆来见你。”
“圆圆,她还好吗?”
见他快要走到门口,她从枕头上撇过脸来问他。“她的一切都很好,在幼儿园的表现也很棒,就是每天她都念叨着要见你。”
他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