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示乾听的毛骨悚然,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他转身回头,发现另一个自己站在门外,不知是何时出现。这好像照镜子一样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片茫然。那个他,一脸悲寂,诉说着深沉的爱语和思念,每一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段示乾明白这应该是他缺失的记忆之一,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思绪渐渐被那个他的诉说吸引,一欢一喜,一悲一叹,莫不感同深受,以至于屋内传来拒绝的声音时,段示乾同样跟着发狂。攀岩、逼迫、夺窗而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已经逼的我剥下骄傲,逼的我展露最柔软的内心,绝不允许你拒绝!那被毁的容颜赫然露出,段示乾顿时眼睛一黑,脑袋轰然炸响,愤怒、愧疚、自责、心疼,似要把心挤爆,再次睁开眼睛,却在车里。寒光闪闪的匕首抵死在顾青秧白皙的颈项间,鲜红的血液一丝丝流出,迅速染红深绿色的纱巾。她说:“放我下车!”
她说:“我永远不要再看见你!”
那急忙奔走的背影是那样决然,段示乾想追,但双腿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想大喊,嗓子却发不出声音。色彩渐渐剥离,世界慢慢褪色,灰色的浓雾无声无息间侵入,娇小的背影渐渐被浓雾包围。不能走,不要走,不许走……不知从哪里响起声音,仿佛是来自四面八方,是秧秧的声音,是辛裳的声音,她在哭泣,声音里充满悔恨。“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才不是,绝对没有这回事!段示乾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听着那无助的哭声,他又焦急又暴躁又心痛,心似乎要炸裂开来,灰色的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还是哭泣:“如果当初没有相遇就好了,对不起,我不该答应你的求婚……”段示乾犹如困兽,暴虐的想杀人,这话点爆了他心中沸腾已久的怒火,“屁话!老子不娶你娶谁!”
声音一圈圈炸开,像水波一样,将灰色的浓雾涤荡一空。脑子突然一轻,终于脱离了那种让人着恼的无力沉重感,段示乾听见自己那比蚊子都细小的声音,明明在梦里他用尽力气大喊,声音几乎震动整个世界,现在听来却虚弱又无力。“屁话!”
只有这两个不雅字,后面的一句话甚至听不见。顾青秧又惊又喜,小脸上泪水盈盈,“段示乾……”却是高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乖,别哭,我很好。”
段示乾眼眸一黯,所有指责的话,涌到嘴边却变成这样一句心疼的安慰。听见这宠溺心疼的语气,顾青秧心里一动,看来他没有失去记忆,却不知记起了多少,眨一眨水汪汪的眸子,她小心地问:“大少爷,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这是明知故问!段示乾心中好笑,却见一滴眼泪挂在顾青秧眼尾的睫毛上,恰恰缀在冰棱花下端,好像冰棱花遇春融化,带着一丝甜滋滋的怯喜,十分惹人怜爱,看的他心动不已。段示乾转而一想自己前后失忆那么多次,也难怪她会有此问,本想告诉顾青秧自己已经全部记忆,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他挑了挑眉,眼底深藏着一抹戏虐,脸上却是一脸的冰冷,“小衣裳,你的胆子果然越来越肥,居然敢过问本少爷!”
顾青秧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纠结,小衣裳是段示乾以前对她的称呼,而在豪门大宅做大肚子女佣照顾他的那段日子,他都叫她“裳裳”,如今他这样叫,他的记忆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阶段?“哦。”
顾青秧忍着狐疑,想问却不敢多问,转而说道:“我让张妈送点粥来,大少爷想必饿了吧?”
“小衣裳,你的眼睛是摆设?”
段示乾瞥一眼墙根。顾青秧回头,看见墙根下放着一个保温壶,不由诧异的轻“咦”一声,挺着肚子站起来。“张妈既然来过,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看见顾青秧圆滚滚的肚子,段示乾醒来后见她守在床边的喜悦,立刻被一瓢冷水浇灭,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顾青秧已经跟沈子昂在一起,脸色顿时阴沉不定。我不会给你一丝机会!这是当日沈子昂在小区外说过的话,如今想来,这话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别有深意!沈子昂明显欺他当时不知道辛裳就是顾青秧,真是可恨!以为秧秧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简直白日做梦!沈子昂又如何能知道秧秧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念头一闪而逝,段示乾当即决定继续装病,趁机把秧秧勾回来,见顾青秧挺着肚子艰难往下蹲想拿保温壶,心口唬了一跳,连忙翻身跃下床,却腿脚一软,差点摔倒。顾青秧的心跳到嗓子眼,颠着笨重的肚子回身,“你起来干什么!”
段示乾缓了口气,走向墙根,嘴里疑惑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是他忽视了,既然他被送到医院,想必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快四天了。”
顾青秧凑到他身边,想看看纸条的内容。段示乾把对折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俊秀的笔迹跃然纸上:小青秧,别忘记喝汤,注意身体,回头我会问宝宝,你有没有听话!顾青秧昂着头,想看却看不到,眼巴巴的问:“张妈说什么?”
“除了啰嗦,还能有什么?”
段示乾心中冷笑,面不改色的把纸条揉成一团,自顾自的扭开盖子,拿着汤匙毫无愧疚的大口吃掉孕妇餐。顾青秧心中有些不满,段示乾一连昏睡四天,根本就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会醒,那汤约莫是张妈送给她补身体的。汤好香,肚子好饿,段示乾吃的好香,她忽闪一下水汪汪的眸子,实在忍不住说道:“你刚醒,脾胃太弱,吃这些不好,咦,那不是阿胶吗?”
段示乾面不改色舀块肉喂到嘴里,吧唧吧唧吃掉。见段示乾不上道,顾青秧水汪汪的眸子瞪得溜溜圆,做出一脸惊讶状,“哎呀,这好像是孕妇吃的‘阿胶红枣乌鸡汤’诶……”吧唧吧唧,段示乾舀红枣吃掉。吃货!太不上道了!顾青秧满腹怨言,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出来,却也心疼段示乾,以为他饿的狠了。顾青秧目光一转,视线突然落在保温壶的外壳上,觉得花纹似曾相识,跟沈子昂的保温壶好像,细看一眼,何止是像,根本就是吧!“段示乾,纸条呢?把纸条交出来!”
她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叉着腰吼道,吃掉东西也就算了,总得把纸条还给她吧!段示乾漫不经心的指指窗户,“扔了。”
抱着保温壶“吱溜”喝完最后一口汤,眉头微微一皱,有点撑着了。顾青秧呆滞片刻,暴躁的吼人,“段示乾,那是给我的,你怎么可以随便扔掉!”
她扑到窗边,往下瞅,这可是七楼,哪里还能看到纸条的影子。“就凭你是我的女人!”
段示乾抱着胳膊,背倚着墙,他有点撑,不想坐着,不满意顾青秧对沈子昂如此在意,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过来!”
顾青秧警惕的看着他,“干嘛?”
“扶我到床上去,我撑着了。”
段示乾面无表情的说出戳顾青秧心窝的话。“有没有搞错?你宁愿撑着都不愿让我喝一口,我快饿死了!你抢孕妇的饭吃,不觉得羞愧吗?”
顾青秧虽然生气,但顾及段示乾的身体,还是不情不愿的扶着他回到床边,却被段示乾拉住,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