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秧咬着唇点点头,任由沈子昂半扶半抱着自己。顾雪棉从踏进大厅的一刻,就在寻找顾青秧的身影,终于看见沈子昂和他怀里的娇小人影,见两人要离开,隔着茫茫人群无法阻拦的她,故作惊喜的高喊一声:“姐姐,你去哪儿?”
宾客们面面相觑,自动清出一条道。顾青秧瘫在沈子昂怀里,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怕再看见段示乾冰冷无情的双眼,怕再看见他宠溺的眼神却是对于另一女人而去。“走,沈子昂,带我走!”
她低声哀求。沈子昂回头看一眼段示乾,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很快被心底的喜意冲散,小青秧和段示乾完了!顾雪棉哪里容得了顾青秧消失,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日也思,夜也想,不知多少次想象着此时此刻的出现,把顾青秧踩在脚底,叫她痛不欲生,叫她也尝尝被大庭广众之下抢男人,被大庭广众之下扇耳光的耻辱!“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顾雪棉捧着胸口,眼底闪烁着泪花,忽然,她的身体轻轻一晃,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段示乾连忙扶住她,担心的叫了一声:“宝贝,你没事吧?”
虽然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但段示乾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到顾青秧的耳中。脑海轰然一声炸响,大脑一片空白,顾青秧怔怔回头,盈盈欲泣的看向段示乾,却瞧见段示乾对顾雪棉呵护备至的模样。段示乾亲昵的半搂着顾雪棉,轻轻抚摸着顾雪棉颤抖的脊背,眼中掠过一抹忧色:“宝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一声“宝贝”会听错,现在这一声,却是绝对不可能听错!顾雪棉娇柔的靠在段示乾胸膛,抬头,无限娇羞的看一眼段示乾,眼底掠过一丝扭曲的得意,顾青秧你也有今天?可是仅仅这些远远不够!“姐,你是不是因为示乾最终选择我,没有理会你,所以生我气故意……”顾雪棉专戳顾青秧心窝,楚楚可怜的看向顾青秧,声音却戛然而止。视线落在顾青秧的耳垂和手腕,顾雪棉的眼睛几乎充血,她竟然和自己一样带着蓝水晶“沁雪”!沁雪一套共计七件,发簪、项链、耳坠、胸针、戒指、手链、脚链。顾雪棉今天的首饰就是沁雪,沁雪不是最贵最有身份的,却是最合乎她心意的,因为有个“雪”字,这套首饰简直就是为她设计的!为了这套首饰,她甚至改变原本准备好的礼服,特意寻了这件海蓝的轻纱拽地长裙。可是现在,跟顾青秧一对比,自己竟然输了!顾青秧一身白色短旗袍,立在人群彼端。白色旗袍以手绣的冰棱花做点缀,清丽无暇,身姿款款间,有蓝色的冰雪精灵萦绕飞舞,却只见晶莹剔透,不感寒冷,冰棱花样式的盘扣一溜而下,恰似雪花飘落,冰蓝色的沁雪发簪隐藏在一朵雪绒花中,恰似冰雪之巅含苞待放的蓓蕾,左手手链和右脚腕脚链,恰到好处的和耳坠形成呼应。遗世独立,妖娆绽放,清纯绝然,此刻眼中含泪摇摇欲坠的顾青秧,看着叫人心疼怜惜。而顾雪棉则选了手链、戒指、项链、发簪和耳坠搭配,这样本来很好,在海蓝纱裙的衬托下,闪着细碎光泽的蓝水晶们,好像一朵朵起伏的浪花,很有别致的意趣。但万事经不起比较,有顾青秧的珠玉在前,她就显得有些不上档次,稍嫌平凡,更兼顾青秧恰到好处的点题,深得“雪”字三味,把顾雪棉甩出八条大街。顾雪棉恨不能扒掉顾青秧的一身衣饰,愤怒失控之下,点着碎钻的长指甲竟然把段示乾的衣袖勾断几缕细线。段示乾微微皱眉,轻轻抚摸顾雪棉的脊背,“宝贝,以后都给你定制独一无二的,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乖,别生气了。”
顾雪棉很不甘心,她胜券在握而来怎能容忍顾青秧倒比她还高出一筹?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段示乾甜甜一笑。“嗯,示乾,你对我真好……”又转头看向顾青秧,一脸楚楚可怜的愧疚表情,“姐,对不起,即便你在‘雨筑’说那样的话,我还是没办法让出示乾,我爱示乾,示乾也爱我,这是示乾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这套衣服就算我送给你的道歉礼。”
嫉恨顾青秧有那么美丽的旗袍,顾雪棉在段示乾面前抹黑刘萧雨,如果当初刘萧雨把这套设计图拿出来,这套旗袍根本就应该属于她!宾客间一阵哗然,对顾家姐妹恩怨有所了解的知情人士,开始转播八卦。“我还以为是撞首饰了,没料到是为续姐妹情故意退让,听说段示乾不是跟顾青秧订婚了吗?怎么又跟顾雪棉在一起?顾雪棉不是私生女,被逐出家门了吗?”
“何止逐出家门,她两次下黑手,图谋自家姐妹性命,在监狱里蹲了一年,这才出来……”“看着楚楚可怜,没想到居然这么心狠……”“顾雪棉来者不善,是嫉恨当初被抢婚,想把场子找回来吧!”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段总踢了她姐姐?”
“也不一定,说不定段总就喜欢她这口呢?听说她当初可是判的无期,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段总松了松手指,她就被改判一年!”
顾雪棉脸色煞白,这跟她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慌乱的看一眼脸色冰冷的段示乾,恨不能堵住他的耳朵,他若是听到这些话,想起来……“顾雪棉,我十分佩服你的想象力,这套衣服是小雨特意为小青秧设计的,怎么到你的嘴里,居然变成是你的施舍,做人不能这么无耻的。”
沈子昂冷嘲顾雪棉,替顾青秧讨公道。顾雪棉的神色恐慌不安,根本无暇理会沈子昂,一门心思观察段示乾的反应,见段示乾的眼底透露出迷茫和一丝痛苦,不由大急,扶着额头,故意软软倒向他,不料段示乾正好脚下踉跄两步,身形不稳的一晃,她擦肩而过,狼狈摔在地上。“啪!”
摔的结结实实,无比响亮。大厅一片诡异的静默,宾客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努力忍住笑意,偶尔有一两声“噗嗤、噗嗤”间或响起,让场面有些尴尬。“段示乾!”
顾青秧小脸惨白,脚步不听使唤的急忙走向段示乾,她刚刚看到什么?一向健硕敏捷的他居然会有如此失礼的举动!他身体不舒服吗?“小……”沈子昂心口一痛,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啊,那旗袍!”
突然有宾客失礼的惊呼。大厅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宾客看向顾青秧的眼神有一丝惊艳,纷纷交头接耳。“她脸上那是什么?刺青?脸部插画?”
“你是什么眼神?那是疤好不好!虽然有一层很浅的蓝光粉,也不至于错的这么离谱吧?”
“刘海儿原来是为了遮住脸上的疤啊,听说她毁容了,看来是真的,应该是整容后留下的。”
“顾雪棉踢到铁板了,看她怎么下台,那旗袍明显是为了那眼角的几朵冰棱花而做的,‘雨筑’的创意不错诶,下次咱们一起去瞧瞧。”
“干嘛要遮起来?很漂亮嘛,我怎么总觉得她头上还有一根轻纱?明明没有啊,我眼花了?”
“据说她左脸被凶手划了两刀,非常深,应该是留疤了,她那条蓝纱搭配的真妙……”顾雪棉本来等着段示乾来扶自己,听到顾青秧的脚步声和宾客的议论声,顾不得形象自己爬起来,抢在顾青秧过来之前,围着段示乾关切的问:“示乾,都说叫你不要强撑,你偏不爱惜自己,咱们还是回家吧。”
段示意摇一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看身边的顾雪棉,又看一眼远处的顾青秧,竟然要走过去。顾青秧心底升起一抹希望,脸上露出一丝期待,不约而同举步走去。顾雪棉面色一变,眼中透出一抹诡异的深邃,拦下刚刚迈出脚的段示乾,声音又轻柔又缓慢,听着让人心底升起一丝睡意,“示乾,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回家吧。”
段示乾恍然一惊,淡淡瞧一眼顾青秧,低头望着顾雪棉,眼底露出一丝宠溺,拍着额头说:“瞧我真是失礼了,得跟李老先生请个罪。”
说着,挽着顾雪棉的胳膊,视而不见的与顾青秧擦肩而过。手臂颓然垂落,搭在腕间的浅蓝薄纱飘然落地,顾青秧心底惨然一笑,突然很想质问段示乾,却不得不顾及沈子昂,不想害他失礼于李老先生的寿宴,只好把所有怨恨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