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眼。门磕上，苹果咕噜咕噜撞到门，又滚到一边。顾青秧颤抖的站在原地，没有受伤的左手抚上脸颊，伤口覆着药，手感有些滑溜，却能明显摸出凹凸不平，很大一块，占据了右脸到下巴的位置，她偷偷摸过不止一次，对它的大小和形状能描绘的一清二楚！“沈子昂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等伤好了，我就没事了。”
嘴里这样说着，眼泪却不自觉啪嗒跌落。好想看一眼，只一眼！忐忑不安的摸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再三犹豫，想看一眼的念头占据上风，顾青秧却发现摄像头坏掉了。怎么会这么巧？顾青秧指尖冰冷，恐慌的翻出笔记本电脑，摄像头也坏掉了，她顿时瘫坐在地上，世上不会有这样巧的事！疯了一样跑向楼层公用的洗手间，一路上，人们或怪异、或怜悯、或害怕的眼光，让顾青秧一点一点绝望。一个大妈低着头，扯着衣服从洗手间出来，被顾青秧撞得跌跌撞撞，气得嚷嚷，“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撞到人也不道歉！”
顾青秧心神恍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根本没注意到到自己撞到人，只惦记着洗手间里的镜子。“我叫你道歉你听到没有！”
大妈神色着恼，拉得顾青秧倒退两步。顾青秧茫然回头，露出半张被硫酸毁的惨不忍睹的右脸：“对不……”“啊！”
看到她的面容，大妈一声尖叫，把顾青秧未尽的道歉堵在心间。被尖叫声定的呆立半响，顾青秧踉跄跑进洗手间，凄惶的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一颗心顿时沉入深渊地底。狰狞的灼伤，颜色丑陋，坑坑洼洼，占据右脸半壁江山，另有三四处大小的灼伤，分布在额头、额角和眼角，这张脸，简直比恶鬼还要恐怖！这样可怕的灼伤，怎么可能好的了！颤抖撕开包裹左脸的纱布，赫然露出两道狰狞的刀痕，几乎深入骨中的伤口，外翻着肉粉色的大嘴，嘲笑着她的自欺欺人。顾青秧顺着洗手台，无力跌倒在地，绝望悲嚎起来。沈子昂骗了她！不，是她自己欺骗自己！内心深处，顾青秧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可怕，却像蜗牛一样躲在沈子昂编织的美好谎言中不愿去听、不愿去看！李毅从沉睡中被惊醒，瞥见显示屏上顾青秧不在，就知道大事不妙，追出门，恰看见顾青秧奔向公用洗手间，心中顿时一惊。沈子昂得了消息，飞快赶到医院，看见瑟缩在洗手间谁也不让靠近、痛苦绝望的顾青秧，一颗心顿时碎成七八瓣。“小青秧，别难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可以整容的，我保证你一定可以重新变得漂漂亮亮！”
“我不要，那不是我的脸，那是假的！”
顾青秧陷在绝望的深渊无法自拔。沈子昂不由痛恨凶手的狠辣，更痛恨自己给小青秧惹祸，“小青秧，你这样哭会加重伤势，我求求你不要再哭了，看见你这样，我好自责，好心痛……”他捧着顾青秧的小手，眼泪肆意流淌在她的手心。顾青秧渐渐止住眼泪，却变得一片木然，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残破玩偶。守着顾青秧昏睡过去，沈子昂也有空理会李毅，他苦涩一笑：“谢谢你及时通知我。”
李毅摇了摇头，看看床上的顾青秧，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不要这么说，我很惭愧。”
两人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沈子昂不放心顾青秧，让李毅回去休息，自己亲自守着。看一眼睡梦中犹然在呢喃流泪的顾青秧，沈子昂万分痛恨那个残忍的凶杀，拨通了好友的电话。“丁肆年，是不是要老子砸你招牌，你才肯出绝招？”
他把一通怒气都冲好友发去。丁肆年查了这些天消息一点进展都没有，也十分挫败，怀疑沈子昂根本搞错了对象，“你别祸害老子招牌就行了！你列举的那些嫌疑人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对人始乱终弃却忘记了？”
“滚！”
知道丁肆年在开玩笑，沈子昂十分暴躁，他喜欢谁，这混蛋又不是不清楚！丁肆年叹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这边我都查过，没什么可疑的人，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我仔细分析事发时的视频，发现一些疑点，凶手可能是个男人，但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会把方向调整到你的小青秧这边，看看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小青秧怎么会……”反驳到一半，沈子昂想到了顾雪棉，有时不是你不去主动招惹，就可以避免祸事，有些人的心肠之狠毒，根本叫人防不胜防。“阿肆，拜托你了。”
沈子昂声音中浓郁的痛苦和内疚，叫丁肆年暗自叹息。“小青秧，香喷喷的蛋糕好了！”
沈子昂穿着洁白的厨师装，头上戴着厨师高帽，将一个精致的蛋糕放在顾青秧面前。顾青秧木然看着眼睛的蛋糕，没有一点反应，自从知道自己毁容后，她就一直这样。将蛋糕切出两块放在碟子中，一份摆在自己面前，一份摆在顾青秧面前，沈子昂潋滟的桃花眼笑吟吟望着顾青秧，“来，尝尝我自创的新式蛋糕，对你的伤口有好处哦，我的独家秘方！为了庆祝你出院，我特意研制的！”
插了一小块，喂到顾青秧嘴中，顾青秧机械的咀嚼吞咽，不发一语，沈子昂也不泄气，絮絮叨叨兀自说个不停，慢慢挑蛋糕给顾青秧吃。“怎么样？好吃吧。小青秧，一会儿我出去买菜，你呢，先洗澡好不好？水我已经放好了，温度正好，泡着一定很舒服。你很久没有好好泡过澡，一定很想念热水的感觉吧。”
一小块蛋糕很快吃完，沈子昂推着玩偶一样没有生命力的顾青秧来到浴室，把衣服、洗漱用品等一切都准备好，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浴室。拉着门把手，沈子昂探着脑袋，不放心的再次叮嘱：“小青秧，不要洗太久哦，还有，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哦。”
拿着钱包，沈子昂走到门口，心里仍然觉得不放心，决定快去快回。顾青秧呆呆站在浴室里，浴室里的大镜子已经没有了，家里的一切镜子都不见了，泡在浴缸里，眼泪汹涌而出，只有这时她才敢哭泣，不怕被沈子昂看到自责。想到今天回来的种种经历，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看到一点，即便如此，大热天做出这副诡异的严实打扮，也让引来路人好多怪异的眼光，惹来门卫盘问好久才放行。难道以后都要这样子一辈子不见人？摸着脸上深长的刀痕，和凹凸不平的伤痕，顾青秧悲从中来，心里不禁一阵绝望，无力的慢慢沉入水底。沈子昂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家，没在卧室找到顾青秧，敲了敲浴室门，大声喊：“小青秧，你泡太久了，可以出来了！”
听不到一丝动静，沈子昂心里没着没落的，“小青秧，你不出来，我可进去了哦！”
担心之下，沈子昂偷偷打开门，却发现顾青秧整个人沉入浴盆，不知是死是活，惊骇之下，连忙把顾青秧捞出来。“小青秧，你醒醒，别吓我！”
拼命按压顾青秧的胸口，沈子昂心中痛悔，不该扔下小青秧一个人在家，应该时刻看着才对！顾青秧呛出两口水，幽幽睁开眼睛，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沈子昂，恍惚记起发生了什么事，勉强挤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别误会啊，我只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沈子昂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不忍心指责顾青秧自轻生命，露出一抹桃花潋滟的笑容，打趣道：“洗澡都能睡着，小青秧，你的智商跌破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