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揪着自己的衣服,她知道,她或许不能再这样拖累他了,可是她的心好乱,让她离开他,她舍不得,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老爷那样的性子,小少爷又怎么斗得过呢!再这样下去,小少爷就毁了!”
老管家知道唐老爷子的决定,所以他暗中提唐奕鸣着急,如果苏婉到此时还不妥协,唐奕鸣也是不会回头的,那……他的小少爷就真的毁了!难得平常话很少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唠叨起来,反反复复的就是想让苏婉下决心,赶快离开唐奕鸣。苏婉缓慢的转过身,她背对着唐奕鸣,她的手这会儿已经放下了,机械的垂在身侧,右手的手背已经被咬的出血,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混合着刚刚的泪水。“我可以再见一下唐老爷子吗?”
苏婉有些事儿还是想确定一下,否则她会不放心的。“老爷子在车上等您,他也有些事儿想要和您说。”
依旧是那辆车,来时苏婉是忐忑不安,可是再进来,她却觉得压抑无比,她甚至是带着一丝恨意的。唐老爷子挥了挥手,车子就开了,直接听到一个气氛优雅的咖啡厅,唐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就下了车,苏婉也只好紧跟其后。优雅大气的咖啡厅,这里面出入的都是名门贵妇,一个一个衣着华丽,妆容无可挑剔。苏婉清楚,如果她不是更着唐老爷子身后,看门的门卫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去了。她心里冷笑一声,这唐老爷子就算在最后也要重重的羞辱她,让她看清楚她和唐奕鸣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但是她不在乎,不在乎别人审视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两个人坐下,唐老爷子似乎很着急,直接就开口,“看见了?”
苏婉点点头,强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再哭出来,她知道这一切多多少少都有唐老爷子的逼迫在内,否则唐奕鸣那么一个有才华的人怎么会找不到一个体面的工作,即使也会手羞辱,但也不会是如此作践自己。“苏小姐,你一直埋怨是奕鸣杀了欧阳炎,可是最近他活着回来了你看见了吧?”
唐老爷子一开口就是一记重磅。苏婉诧异的看着他,心里感觉到一丝凉意,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他看在眼里。“这件事儿,我已经原谅了奕鸣,再说阿炎回来了,它已经过去了。”
苏婉不知道唐老爷子为什么突然会提起这件事儿,但是她潜意识里就觉得有一种将要发生不好事儿的前兆。“你也一直觉得奕鸣杀了你们的孩子而恨他?”
唐老爷子继续问下去,这个问题一直是苏婉想要逃避的,所以一问出来,就宛如把她已经结了疤痕的伤口再次剖开。“这个……我已经原谅他了……”苏婉不知道唐老爷子为什么会问这种事儿,她放在餐桌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拳头,指甲早就嵌进肉里,或许此刻对于她来说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她心里撕裂般的疼。“原谅他了?你凭什么原谅他?”
唐老爷子忽然轻蔑的一笑,看着苏婉的眼神里面的不屑又深了一分。苏婉咬着嘴唇,她知道唐老爷子一直都看不上她,所以也不和他辩驳,只是想挨过这个难熬的时候,她想回去,自己静静。“欧阳炎的车祸,是我安排的,奕鸣根本不知道,而你那低贱的孩子,也不是他做的。”
唐老爷子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是那种淡淡的声音却如钉子一般每一个字都钉在了苏婉的身上。苏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唐老爷子,这一刻,她觉得她似乎有语言障碍了。“你……说什么?”
苏婉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么几个字,却颤抖的已经破了音,这种如噪音一般的低吼,让唐老爷子翘了翘嘴角。“他为那个低贱的孩子很伤心,可是你呢,你在那时做了什么?只是一味的责怪他,折磨他,拖累他!苏婉,你心底从未相信过奕鸣,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最后几个字,唐老爷子说的十分的平缓,就宛如一个诅咒一般,刻在苏婉的头脑里,一遍一遍的盘旋。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奕鸣……什么资格……苏婉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她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抑着即将要崩溃的精神。“你说谎!奕鸣他从未辩驳过!他承认了!”
苏婉似乎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如此的伤害过他,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可是如今她把唐奕鸣践踏成了什么样。“你从一开始就认定奕鸣是凶手,他怕你太过痛苦,所以就承受着你的恨,想让你好过一些。”
唐老爷子慢条斯理的说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再者辩驳?苏小姐,如果我没判断错,即使奕鸣和你说什么,你也是不会相信的!在你的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你那是爱吗?苏婉你只是在报复他!你就是在一步一步的毁了他!”
唐老爷子冷哼一声,说道最后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激动,一直平和带着嘲讽的面容终于崩塌,他充满恶毒恨意的眼神儿死死的盯着苏婉,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他的孙子就不会走他父亲的老路!原来她一直都是错怪他了!苏婉似乎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她呆呆的坐在那儿,眼里的泪水制不住的往外涌,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耳朵嗡嗡的想,可是唐老爷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清楚的听见,而且在自己的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唐奕鸣之前隐忍哀痛的神情,他为她隐忍到如此的地步,原来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他了,而她却还一直用以前的眼光看他,一次次的伤害他,还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拿着刀子继续的捅他的心。她突然皱起眉头,脸上是十分痛苦的表情,想起过去的种种,她居然最恨的不是唐老爷子,而是她自己,她此刻也恨不得杀了自己。苏婉从未有一刻这么恨过自己,她也忍不住轻笑一声,有一丝疯癫,她心里也在鄙夷自己。就如唐老爷子所说的,她有什么资格去爱唐奕鸣,他如今一切的卑微不堪都是因为她。唐老爷子知道这一击已经把苏婉击垮了,他站起身,再也不想和苏婉多呆一秒,但是临走之前,他仍旧抛出一个杀手锏,就是要逼苏婉立马离开唐奕鸣!“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我看不见奕鸣离开你,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捐出去,而且我会通知所有的公司,任何一家都不得接纳他!倒是他就被你害的一辈子都得被人羞辱!”
苏婉呆呆的看着前方,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虽然他们四周都被清场了,但是坐在外围的贵妇们依旧听见这巨大的响声,一个个皱起眉头,看着苏婉的眼神甚是鄙夷,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诋毁她。苏婉却管不了这些,她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这个魔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旁等候的老管家忍受不了有人这样羞辱他的主人,却被唐老爷子拍了拍手臂,才忍着没有上来给苏婉一个耳光。唐老爷子转过身,冷笑一声,他看着苏婉的眼神儿一如既往的卑微不屑,“明天会有人给你一张机票,走或是不走,你自己考虑。”
说完唐老爷子直接转身离去,多一眼都没有给苏婉,似乎多看她一眼就是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唐老爷子一走,苏婉就瘫软在地上,她开始大声的痛苦,那种压抑在心里的恨意全都涌了出来。她恨自己,她也恨唐老爷子,正如唐奕鸣以前所说的,唐家就是一个吃人地方,她太天真了,她太可恶了,才会成为唐老爷子折磨和调教唐奕鸣最锋利的利器。苏婉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水里,任她怎么挣扎都冒不出头,冰冷蚀骨的水从四周涌了过来,流入她的耳朵里,刺激着她的眼睛,她只感觉到很冷很冷,冷得她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唐老爷子一行人的吩咐,他们前脚刚走,经理就派人架着苏婉半拖这把她拉了出去,然后仍在外面冰冷的地面上。苏婉还未从这巨大的哀痛中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自己被置于一个更加冰冷的环境中,似乎刚刚围在她周身的冰水已经开始冻结,把她埋在里头,连动一下都牵筋动骨的疼。突然有东西打到她的脸上,随即化开,苏婉缓慢的回过神来,仰望着天空,乌压压的云遮住了原本明媚的阳光,大片大片的学落了下来,打在她身上,化在她脸上。不一会儿她就满身的落雪,苏婉伸出手,当雪花掉落在自己手上时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凉意,突然她是似笑欲哭,然后用满是雪的手捧着自己的脸,再次嚎啕大哭起来。路上行人匆匆,但是到她身边都会忍不住驻足一下,有些带着奚落的笑意,有的是带着深切的同情,可他们都不懂,到底是多么哀痛的事儿能让一个人悲伤至此。苏婉回到家的时候,唐奕鸣还未回来,她急忙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然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只是当她忙完之后坐在餐桌前,仍旧浑身没有丝毫知觉,她觉得自己疼得仿佛已经死了。午夜,唐奕鸣才走入小院子里,苏婉就知道他回来了,她浑身立马紧绷起来,原本已经干涩的眼睛似乎又要压抑不知那汹涌的湿意。唐奕鸣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还有些诧异,他急忙在门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然后打开门迅速钻进去,生怕把自己的寒气带入屋子里。只是一进门,唐奕鸣看见端坐在屋子里的苏婉,有些诧异,“婉婉,怎么你还没吃吗?”
每晚唐奕鸣回来的晚,苏婉虽然都会等他回来再睡,可是不会这样摆一桌子菜的,大多是都给他温在锅里。“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苏婉说完笑着迎了上来,然后帮他脱了外套,唐奕鸣反应过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有凉气,我自己来。”
唐奕鸣笑着把外衣挂在衣架上,心里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苏婉,“是庆祝?有什么喜事儿吗?”
说着他搓了搓手,觉得自己身子不冷了才上前揽着苏婉,生怕她的腿没好利索,走的时候小心的护着她。苏婉感觉到唐奕鸣的期待,身体一颤,原本压抑在嗓子里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她张了张嘴,沙哑的没有说出话来。“先吃饭,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苏婉决定先吃饭,这可能是她和唐奕鸣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了,所以她想在最后再打破这一刻祥和的,她想能多贪恋一时就多贪恋一时。唐奕鸣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起先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是他内心总觉得苏婉这般的反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尝尝这个!”
唐奕鸣才一坐下,苏婉就急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唐奕鸣原本想说什么,可是一见苏婉那期待的眼神儿,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拿起筷子,夹起菜,然后抬头看着苏婉的眉眼闪出一丝宠溺,他无奈的摇摇头,苏婉做的菜果真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