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了,仿佛前一天那些混乱颓废狼狈都未曾发生过似地。只是一抬手,就知道一切都不是幻觉了。脑袋很痛,全身的肌肉都很酸痛。明明就是宿醉未醒的后遗症,他勉强撑起身子,却发现陆小溪缩手缩脚的睡在他身边,像是怕在睡梦中无意碰到他似地,缩在床的一边,只占据了很小的一片空间。真是一点也不惊讶,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有多少次?醉酒之后醒来总是可以看到陆小溪在他身边躺着。见多不怪。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一直以来,能照顾他的,也就只有陆小溪而已。江宝音避着他,那些佣人又都怕他,何况他一贯警惕心极高,就算喝醉了,也绝不容许陌生人近身。能够让他毫无防备,又肯尽心照顾他的,还真的只有这一个女人了。这样的女人,其实娶回家做老婆好一点,可惜,他们两个太熟了,知根知底,清楚到一点爱情的空间都没有。他微微叹气,就在他起身的功夫,陆小溪已经醒了过来。两个人这样窝在床上,虽说情景是有些尴尬,可是那个女人,真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立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出来。只是坐起来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整个气场就出来了。“我之前也算是尽力了,但是,那位黄老板还是决定离开南城,他说这边的投资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陆小溪这么说着,原本还在想由自己来告诉江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什么的,但想想,反正早晚是要知道的,早知道比晚知道强一点。“我知道了。”
江蓝拉开了窗帘,注视着清晨马路上零零散散的人群。“不仅是你,连我也尽力过了。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说也没用,连订婚都没有用,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那么麻烦搞什么订婚,直接跟那个女人结婚算了。结了婚没准还能更稳定一点,不过自己也知道,也就是想想而已,想都没有用。早就该知道,自己是圈不住那个老狐狸的。江蓝轻轻叹口气,回过头,笑嘻嘻的看着陆小溪,“爬的高,跌的重。这次你猜我们会输到什么程度?”
“我倒觉得,你是没所谓,再怎样,江蓝还是江蓝,亏,最多把手头的现金什么的亏完为止,你手上是宣氏的股票。之后再跌的话,损失的还是宣氏。投鼠忌器,宣正德也不能拿你怎样。你跟那位姓黄的之间怎么谈的我也不清楚,但想想那个人那样奸猾的,大概很大一部分损失,都压在你手上了吧。”
“差不多,现在退出的话,还完债,估计就只剩下江家码头本身在我手里了。”
“挺好,江氏一贯是航运起家,说白了,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你倒说得轻巧,我苦心经营也有十年了,就是为了赢宣氏财团,如今一子落错满盘皆输。重头再来,说起来容易。”
陆小溪笑,“你才多大?说起来,同你睡过那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呢。”
江蓝不悦的皱眉,他相貌看上去是很年轻,总是因为过于年轻而被人质疑。所以也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年龄。但既然是陆小溪问得,他还是回答了。“31岁。”
陆小溪轻轻叹了口气。“我才24岁,我都想不出来,等我31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作为女人的话,大概已经算很老了吧。但我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很多男人,31岁的时候事业还没有起步,对于更多人来说,30岁,40岁,甚至更老的时候,都是一无所有。也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你现在最颓废的时候富有,所以说,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江蓝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这个女人。表面柔弱的人,也许内心反而比任何人更为强大。但他才不会这样轻易就认输。“都怪李慕那个混蛋。不过,也就这样了。懊悔也无济于事,能做的,无外乎就是继续养精蓄锐等待别的机会而已,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和李慕不是关系很好吗?不然有没有考虑过和他合作,回头再倒打一耙,也许就不需要等那么久了。”
“恐怕不行,那个人,怎么说呢?脾气太古怪,人又很难控制。况且我也坑过他一次,扯平了。”
陆小溪沉默不语。江蓝这人就是这样。戒备心太强,绝对不会跟自己得罪过的人再次合作,以防一个不小心又被对方坑。谨慎是好处,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大概整个南城,都没有可以和他合作的对象了吧,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这样么?坑人者,到最后还是会被坑。想想都觉得无聊。她坐起身,在江蓝的衣柜里找了身衣服给自己穿,因为时常留宿在这边的缘故。也在江蓝的房间里放了不少她的东西。有时候江蓝心情不好,就会叫人统统扔出去。但反正是要用的,被他扔掉了,依然是下次补上。幸好这个时候,这里还能找得到她的衣服。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背对着江蓝问,“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反正再呆在南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去意大利。旅行,顺便挖李慕的墙角去。”
说得倒是挺随意的。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吧。这边黄老板撤资之后,以江蓝的力量,早就已经没办法和宣氏相抗衡了。就算现在想起来去李慕的后院挖墙脚给李慕找麻烦,他也赢不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扩张势力,从别人的地盘上争夺利益,原本就是他的工作。工作么,喜欢不喜欢,必要不必要,反正都是一样得做的。陆小溪在他身后说:“带我一起去吧,没准帮得上忙。”
江蓝愣了一下。带上陆小溪,确实是可以帮忙的,甚至可以说,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个女人,一直是他身边重要的谋士,但是这个时候,陆小溪依然愿意跟随他,却让他吃惊了。“我还以为你会回头去找宣柏易。算了吧,还跟着我做什么?你一贯对付男人很有办法的。去求求他,或者装下可怜什么的。也许就搞定了。我又不会娶你,嫁给他,也许前途会好得多。有什么必要呢?再跟着我,靠出卖青春肉体劳动力过日子,你总会老的,而且是老得越来越快。”
听起来像是讽刺,实际上却是肺腑之言,他真心希望陆小溪找个好归宿算了。输都输了,再占着别人家的女孩子,挺没意思的。“江蓝,你错了呢。”
陆小溪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映出的,江蓝依旧挺拔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以后还是不要再提宣柏易了,我们仍然是搭档。”
“为什么?”
“他与你,对我来说既是不同的,又没什么不同。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却不能跟你结婚,是因为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会与他结婚,是因为他太爱我,我也太爱他。”
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奇怪。感情太深了,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太浅了,太凉薄了,也是不行。感情总是善良,残酷的是人。“好吧,那就一起去意大利吧。去看看,有什么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江蓝这么说着,莫名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