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搬走之后楚怀声也没有回到电台去住。之前那个古风广播剧的连载结束之后，电台那边又换了新的剧本，这次做的是纯爱偶像剧的风格，大概是不适合的缘故吧，更换了别的配音演员。也没有再让楚怀声参与了。音乐节目与情感主播倒是有继续在做的，还因为名气比较大的缘故。在友台做了一档访谈节目。当然，也是以锦瑟夜话的主播李蕤这个名义做的，与属于楚怀声的过往，可以说是彻底断开了。也是在友台那边等候参与访谈的时候，听到了那边在播放的一期财经节目，才知道现在的宣氏财团状况真的不容乐观。现在尽管与宣城没有住在一起，也偶尔是会打电话相互问候的，总是在电话里听到她疲倦的声音，原本以为仅仅是工作很忙的缘故，楚怀声这个人，别人不说的事情，他绝对不会问，后来更是觉得，因为宣城实在太忙了，在她忙碌的时候，还不知趣的打电话过去，说一大堆琐碎的事情，非常糟糕。反正一辈子那么长，那么多事情，什么时候说不可以？为什么非要挑别人忙的时候坚持讲呢？就这么想着，所以每次打电话也都只是说两句就挂掉了，只要知道另一个人很安好，就足够安心，所以这样的状况，他竟然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回去之后就顺便在街口的报刊亭买了一大堆的财经新闻报纸杂志之类的东西回去自己研究了，看了许久得出结论，尽管外围的信息真假难辨，但宣氏财团目前的状况确实是水深火热的。股权的激烈斗争以及周转方面的问题，还有信誉下跌导致的一系列融资障碍，总之就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才能让整个集团稳定下来。而那个需要的数目，恐怕大到无法想象。对比之下他欠云泽的几百万真是微不足道了，不，应该说，就算把云泽整个卖掉，也不见得会有多大作用。宣城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套现，平账，维持表面的稳定状况吧。都只是暂时的拖延之计。要么拖延到资金到位彻底解决问题，要么，就是拖无可拖在股市上被对方吞噬。不然下手再狠一点，卖掉手上不是很重要的房地产，厂房，分公司之类。总之将可以兑现的固定资产都兑现，之后大概还能勉强支撑。但这样的话，跟自毁长城也没什么两样。以楚怀声几乎在经济方面是门外汉的情况来看，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也算是相当厉害了。他这人，其实说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笨。只是不喜欢将自己的才能拿出来用而已。这次金融风暴的幕后推手毫无疑问是那位马来西亚来的黄老板。真正在台面上操控的是江蓝，站在对立面的，是江氏与宣氏两间公司。江蓝主要从码头起家，资产方面应该弱于宣氏。大概是得到了那位黄老板的资助。才可以撑到现在。商业战争有时候会比现实中的战争更为残酷。那么，只要有另一间实力相当的实业公司或者别的什么势力之类介入，帮助宣氏就行了，毕竟能磨这么久，说明双方的悬殊也不是特别大。只要再加入一部分变量，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结局可能立刻就不同了。但是想来想去，在南城能够担得起这个份量的，除了市政府恐怕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如果是可以请得动的资源的话，大概宣正德也会搬过来用的。那个人，虽然平日里不动声色，实质上却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也是会用尽全力的。具体的形势虽然还不够明朗，但是，楚怀声仔细想了很久，如果自己想要插手帮忙的话，大概，可以恳求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简直忍不住想要叹气。又是李慕。当然只能是李慕。就是不知道李慕自己那边情况怎样，说起来，这阵子也没有见到他了。别已经被江蓝利用西区的内杠打垮了吧。这么想着，他便觉得自己是该关心下自己这个哥哥了，所以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李慕，问他有空没可不可以出来见个面。这次倒是答应的很干脆。可能是因为这阵子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吧。楚怀声原本是那么认为的，见面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罗九那边，原本就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他自己手底下不干净，有参与贩卖精神活性物质的嫌疑，查一查也就老实了。其实真正有能力在这边掀起风浪的，只有江蓝而已。不过，江蓝这阵子似乎忙得厉害，才给我空出了点时间。”
他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每次跟李慕在这间房子见面，都有种恨不得让他站着说话的冲动，就是因为，如果坐下的话，似乎随时要把姿势变成躺下的姿态似地。不，就算换了别的地方大概也是一样的吧，他就是那种给人感觉分分钟会睡着的人，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公共场合都完全没有差别。真是让人头痛的人。但奇怪的是，尽管每时每刻都像是要睡着了似地，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的睡着过。听夜君说起过，其实像李慕这样的状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他读书的时候是学医，科目繁多，一整年都像是在打仗似地。用功的时候很拼命，自然而然有时间就会抓紧用来睡觉。夜君似乎对他很了解，虽然他自己是不怎么承认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解释，那就是：“没事还是躺着好，躺着不腰疼。”
莫名让人想起中国的一句俗语，站着说话不腰疼。同这样一个时刻都不在状态的人说话，还真是累得厉害。他问李慕，“有没有考虑过一劳永逸，解决掉江蓝的威胁。毕竟如果他赢了宣氏，之后还是会对你不利。”
“说的好像宣氏的存在对我有什么好处似地。”
李慕懒洋洋的翻了翻白眼，“这个城市资源就那么一点，权力犹如一个大蛋糕，怎么分都有人不满足的，就算现在看着没有什么矛盾，将来利益冲突的时候一样会出事，对我来说，宣城和江蓝都没什么差别。”
楚怀声欲言又止。对李慕来说当然是没有差别的，但是对他楚怀声来说，就是不同。哪里不同呢？不是江蓝是反派宣城是正派这么简单。其实单纯说起人品的话，谁高谁低还真不好说，都一样是为利益汲汲营营而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理所当然应该获得支持。但是就是不同的，因为他并不认识江蓝，说起来，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江蓝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认识宣氏的人，宣城是他的恋人，宣柏易是他的朋友，这样的理由对他而言便已经足够。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至少江蓝曾经是李慕的朋友。而且，听说交情是不错的。既然夜君那么说了，大概就是关系非常好的意思吧。交情很好的朋友之间，就算为了利益冲突斗得你死我活，也不会影响感情。反正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也一样是朋友。这么考虑的话，李慕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来帮忙。楚怀声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当他准备放弃另找方法的时候，李慕却突然说：“其实照你的想法去做，也未必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反正江蓝解决掉宣氏之后，还是会回头来对付我。对我而说，休息一阵子再回头对付他，或者趁着现在，帮宣城一把，搞定他，之后再等到要为宣氏头痛的时候再头痛。其实也没差。”
这么说也对。楚怀声却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你的意思是，你会帮宣氏财团搞定江蓝，渡过这次的难关？”
“谈不上搞定江蓝什么的了，那家伙一点也不好搞定。而且，帮宣城的不是我，是你。”
他这么说着，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做，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李家是警界世家，我现在就算接手了西区的事情，也没办法一直做下去的。那些堂兄弟还有叔伯长辈，之前对你父亲倒是挺客气，对我就未必了，况且我这么懒，也不想一辈子做不见光的生意。早晚要洗白，换正经路子走。不管插手哪个行业，日后势必会与宣氏财团本身形成对抗的局面的。”
他耸了耸肩，“没办法，这也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零售业，服务业，酒店业，进出口商贸，房地产，甚至娱乐多媒体，方方面面，除了江氏世代控制的码头以外，基本上都是在宣氏的产业链旗下。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避免冲突的。对比之下，如果赢得是江蓝的话，他没办法彻底摧毁宣氏，大概也就只能让对方一蹶不振，失去对某些产业的控制权，这样才好让下游的人起来。”
“那你为什么还是要帮宣氏？”
李慕一脸的不耐烦，“说了是你在帮他了，你喊我来不就是要拜托我这件事么？再说你需要拜托我吗？李似阳的财产是你的，你想要帮那个女人。我能拒绝吗？总之我回头会和宣城谈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别的忙是帮不了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大概也就是资金而已，那么，不管需要多少，只要是我们这边拿得出来的，我都不会拒绝。但是你记住，这不是在花我的钱，是在花你自己的钱。我是不会替你心疼的。至于你自己，如果心疼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说的这样洒脱，但却让楚怀声略觉愧疚。他说：“李慕，你其实不用这样做的。你是他的养子，我没有和你争遗产的打算。”
“我知道你没有。”
李慕微微叹口气。“楚怀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