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逼到了风口浪尖。对方一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宣城在一开始出事之后就搬到了公司那边来住。每天死盯着证券交易市场的数据,处理财务报表。与那些子公司的总经理以及财务人员开会,试图合力渡过危机。但与一贯在金融市场投机习惯的黄家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南洋金融大鳄与南城地头蛇的江家联手。杀伤力强到快要爆表,就算是宣城也有种难以应付的感觉。就算忙碌劳累过度到快要过劳死或者仰天吐血杀身成仁报效公司的程度,还要每天电话与宣正德汇报情况。她死撑了半个多月。宣正德一点出手干预的意思都没有。连宣柏易也没帮多少忙。那阵子她几乎都要住在宣氏财团总部的办公大楼里了。总部大楼彻夜灯火通明,几乎每一夜都有人加班加点,统计前一天的股市数据,营业额,以及等等一切似乎永远也算不完的数据,做出结果,给宣城作为决策的参考。就算在深夜,也会时不时被人叫醒,太多的事情需要她立即做出判断。因此干脆真的在办公大楼里收拾出一个房间。能醒着就不断工作。实在累到无力的时候,就睡一小会儿。迷迷糊糊的时候忍不住翻身,伸手在虚空中乱摸,似是想要握紧谁的手,清醒时才想起,那个总是无条件给她支持的人已经不在了。愈发气愤,在这样的时候,宣柏易居然还能躲得影都不见。但以她多年积攒的涵养,又觉得,也不能打电话给父亲数落这个弟弟的不是。他再怎样不帮忙,也就是少个助力而已。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如果吵开了,就变成内杠了。反正也没办法让情形变得更好。想得开想不开反正都一样,到最后,还是得咬牙死撑下去。周一的董事会上简直看得见刀光剑影。百分之八十的股东都过来了,大会议室圆桌周围议论纷纷。明明是外患,所有人却将口径一致对准宣城,纷纷谴责她无能。处事不当等等,连数年前的旧事也翻出来抱怨,宣城简直恨不得一把将文件夹砸到那帮老头子脸上。也不想想,商场如战场,这么多年,是谁在一线做牛做马出生入死。这帮混蛋,平时只知道分红利,好歹也赚了这么多年。眼下不过是亏损了一小部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外患。不想着搭把手渡过难关就算了,反而都跳出来指责宣城,似乎骂她就能解决全部问题似地。尽管这帮人年老昏聩。但既然是手上握有股票的董事,那就有权利在这里讲话,既然别人有权利讲话,那就必须要听,无论多昏聩,都得要忍耐。她前一晚上才睡了不过三个钟头,此时脑袋里还在想着周一要转的几笔大宗账目,以及之前汇总的上周的财务报表的问题。人事方面也需要调整,开董事会之前匆匆忙忙扫了两眼HR部门送过来的分析报告。又喝了两杯咖啡才勉强吊着精神。此时被这帮人七嘴八舌吵得头大,简直恨不得掀桌走人。偏偏还是要忍耐。恒久忍耐,只因她是宣城,她背负着这些责任。此时忍不住在心内苦笑,若是当初知道有朝一日会这样辛苦,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不会不惜代价,让自己成为宣家大小姐。正在头痛的时候,眼前发黑,伸手撑着脑袋微微靠在椅子上,即使只是想缓口气,却无法关闭掉耳朵,只是突然之间,似乎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一时间静的奇怪,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怎样。抬起头,却看到是宣正德走了进来,宣柏易也跟在他身后。真是一点都不奇怪,这帮欺软怕硬的董事们,对于这位一手将宣氏带向辉煌的人一向毕恭毕敬的。难怪骤然之间鸦雀无声。宣城看到宣正德走过来,连忙起身让出自己坐着的主座。挥手示意身后的助理再搬两把椅子过来。宣正德却没有坐下,只是同她一样站在一边等助理搬新的椅子过来,却挥手示意宣柏易坐在了主座上,那个属于董事长的位置。宣城知她一直是代理董事长,这个位置早晚也是要交给宣柏易的,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是现在。一时间觉得无数幸灾乐祸的目光对着她看了过来。简直如同芒刺在背。脸色一瞬间也变得非常难看。不是舍不得区区一个位置,只是在这个时候,未免也太难堪了。宣柏易还是同样面无表情。宣正德也不说话,一脸没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喜怒。直到助理搬来了新的椅子,他与宣城一左一右在宣柏易身边坐下。眼看着一群人都正襟危坐,做好了听他说话的准备,他才缓缓开口。“从我祖父创立宣氏财团到现在,也是几十年过去了,诸位都是看着过来的,眼下的确是艰难时事。但同我们之前经历过的大风大浪相比,怕也算不得什么。”
他说的倒也确实是事实,同样的话,看谁来说。若是宣城说的,怕是这帮老头子连想也不想就开始高声反驳了,但是宣正德说的,他们便会仔细想过,然后认同他的说法。“这几天财团的确蒙受了重大的损失。之前也有几位宣家的前辈,与一些老股东和我谈过。包括在座诸位的意见,我也听了。现任董事长宣城,在某些事上的确处理不当。大家提出在这种时候更换董事长,虽然不是很合理。但我仔细考虑过之后,也觉得这要求是合理的。宣城在某些方面的确能力不足,恐怕不足以应付眼下的局面。”
简直眼前发黑,就算眼前发黑,也将这圆桌周围的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简直要当场拍手称快。宣城掩不住怒意。她是承认自己的确应付不来眼下的局面,可是手底下这些人,又何至于这样恨她。简直是觉得只要撤掉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似地,事实明明就不是这样。宣正德继续说下去,“我年纪也大了,早该享清福了。倒是柏易,这几天与他谈了很多。倒是觉得他很多想法都满不错的。现在放他在这个位置。在座诸位都算是他的叔伯,还请多多提点我这个儿子了。”
一时间下面应和声不绝于耳。“哪里话,宣公子年轻有为,倒是我们要多向他请教的。”
“毕竟虎父无犬子啊。”
“有宣公子在这边,我们这帮老骨头都可以放心回去享清福了,哪能指手画脚讨人嫌呢。”
一班老不死的,这个时候就急着讨好未来的继承人。养女和亲生的儿子,毕竟还是不同的。无论她做多少,别人都只当做理所应当。宣城暗暗握拳。却硬是忍住,一言不发。宣正德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下去,“这阵子我听说裁员也裁了不少人,宣城也撑了半个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后放你半个月长假吧。至于公司后面要怎么做,还要听各位董事的意见。”
这么说着,他却已经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董事会还是要开的,柏易你继续主持吧,我这已经退休的人就不在这里讨嫌了。宣城你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呆着了,同我一起走吧,正好有话对你说。”
简直是当场被卸掉了权力。她却一言不发,依然身姿笔挺的跟着宣正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