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惜颜对这个传说中的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神医简直绝望了。不是说大把的钞票往你怀里送吗?大清早自己跑去挖竹笋是什么剧情,你还真当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吗?“我和易若水去吧,你跟柯语柔留下来照顾墨泠。”
墨子寒对于挖竹笋倒是没什么意见,来之前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只是挖个竹笋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少女却对墨子寒的决定完全不接受,她急急的摇头,脑袋上的银饰玲玲作响。“不成的,阿爹说要每个人都去的,”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有漏洞,又补了一句,“那个小孩子也要去的。”
“墨泠身体不好,不能去。”
墨子寒想也不想的拒绝。少女还是不肯松口,“不成不成,阿爹说了,都要去,每一个都去!”
对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实在是说不清道理,墨子寒干脆把墨泠抱在怀里,坐在床上不动。墨泠昨天路途奔波又跟着上山就累了够呛,今天再让他去挖竹笋,这不是还没治病就先要命么!秋惜颜看着那少女怯怯的站在门口,明显是被墨子寒的气势给吓着了,也有些左右为难。她刚要开口和那少女解释,一道带着点暴躁的嗓音就劈了过来。“银铃,他们不愿意去就让他们滚蛋!”
秋惜颜一听到这声音就愣住了,她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有点难以置信的拨开站在门口的银铃,在看到走过来的男人的时候,不由惊声道:“老师,怎么是你?”
被秋惜颜喊老师的男人看到她也是一怔,继而反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其他人都被这俩人的对话给弄糊涂了,墨子寒抱着墨泠走到门口,墨泠和自己爹地心有灵犀,主动伸出小手去抓了一下秋惜颜的衣服。“秋惜颜,你和这个叔叔认识吗?”
“啊,认识。”
秋惜颜回过神来,对墨子寒他们解释道:“这位是我在国内学医时候带我的教授,杜白。”
这个杜白,虽然银铃喊他阿爹,秋惜颜喊他老师,可他的年纪看上去实在是不算大,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模样长得中规中矩,唯独那双眼尾吊起的丹凤眼,乍一见时便令人倍感惊艳。银铃一惊,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疑惑,“阿爹,这几个人不是来让你给他们治病的吗?”
怎么听上去像是阿爹的老朋友?不同于银铃的单纯不懂事,杜白见秋惜颜那意外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奔着这山里的“神医”来的,杜白对银铃使了个眼色,“去做早饭。”
原本还期待着去挖笋子的银铃瘪了瘪嘴,“那早上没鲜笋吃了。”
“去不去?”
杜白的声音里带着点威胁,仔细看能发现他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好嘛,阿爹最霸道了。”
银铃摇晃着满头银饰下了二楼。唯一一个状况外的人走了,事情就简单多了,杜白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除了在墨泠的脸上多停顿了一会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动作。秋惜颜知道他的脾气,于是主动指着墨泠开口道:“老师,我们是想来让你给这个孩子看看身体。”
“你儿子?”
杜白眯着眼看了一下墨泠,恍惚想起了什么。“不不,这是我朋友的儿子!”
秋惜颜有些慌张的连声拒绝,笑容有点不自然。杜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墨子寒,“老朋友?”
秋惜颜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看着脚尖点头,“啊,也算是老朋友吧。”
“呵呵,那就当是老朋友吧。”
杜白对秋惜颜的回答不置可否,他对墨子寒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墨子寒就是觉得看着杜白和秋惜颜相处的模式让他不爽。这两个人仿佛拥有某个不为人知的共同的秘密,彼此根本不需要提及都能明白对方再说什么。这种无形的气场直接将其他人都排除在外,就连他也不可幸免。这让他不舒服极了。“这孩子从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西医没有办法,想找中医再试试看。”
心里不爽归不爽,墨子寒倒是不可能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时就耽误墨泠治病。“把孩子抱回屋里去。”
杜白对墨子寒的态度毫无兴趣,进屋的时候顺带和秋惜颜低声说了一句,“你家双胞胎今年也该五岁了吧?”
秋惜颜目光一颤,眼神里隐晦的带着点哀求的看向杜白,“是啊,先不说我家那两个了,老师,你先看看墨泠的身体情况吧?”
见秋惜颜这模样,杜白挑挑眉,仁慈的放过了她。有些事情,以后再问也不迟。墨泠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躺在床上,等待杜白给他号脉的结果。尽管大人们都没说过,但是他却很明白。这一次大概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杜白也束手无策的话,恐怕任谁都无计可施了。号脉的时间有些久,等到杜白的手指离开墨泠的手腕,所有人都因为屏息而有些轻微的肺部难受了。“你们都给这孩子胡乱吃了什么药?”
杜白拧眉就冲着秋惜颜发火,“我以前在学校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弱,五脏六腑都不如别人长得健壮,你还胡乱给他用那些狠药,出门不要说是我的学生!”
杜白发火的时候,他那双慑人的丹凤眼吊得越发的高了,看上去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凛冽气息。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秋惜颜真是冤的都要哭出来,“老师,我才回国不久,这孩子以前不是我负责治疗的啊!”
“不是你?”
杜白理直气壮的火气弱了一下,在看向墨子寒的时候又腾的烧起来,“你这个当爸爸的,好歹也研究研究人家给你儿子开什么药行吗?你知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的西药时间久了能拖垮了这孩子的身体?”
墨子寒被骂还得乖乖受着,他一言不发的看向墨泠,被杜白骂的无话可说。走了这一趟,他才知道自己对墨泠的关心真的太少,少到可怜。他只知道一次次的付医药费,为墨泠在家里购置各种医疗器材,却从不知墨泠平时每一种药吃几颗,吃什么药的时候要忌口,甚至连药单都不清楚。“老师,你有办法给这孩子治好吗?”
秋惜颜知道杜白只要骂完了人也就没后续了,不怕死的凑到杜白跟前主动询问道。“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下饭吃了吗?”
杜白没好气的瞪了秋惜颜一眼,“这小子现在的状况,只能是以中医调理温养,等身体好些了用西医动手术的办法才能真正起效。”
要治好一个天生就带着脏器缺陷的人,除了手术修补和更换,其他都是天方夜谭。秋惜颜被骂了也不当回事,当初在学校早就被骂习惯了,她一听杜白的话就知道这事儿有门儿,心情雀跃的蹲到床边抱了还不太明白事情怎么样了的墨泠一把。“快谢谢杜叔叔!”
“谢谢杜叔叔!”
墨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向来连笑都含蓄的孩子,这一刻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开。杜白眼皮一翻,“嘴倒是甜,先留下来几天看看情况,我也好想想该给这小子用什么方子。”
“杜教授,谢谢。”
墨子寒心中也是十分激动,只是他向来表情少,到了脸上也只是那双黑眸中光芒越盛而已。“我是看在我学生的面子上。”
杜白奇怪的对墨子寒特别没好感,连句客套都懒得给,他直接对秋惜颜吩咐道:“一会带他们到楼下吃饭。”
“嗯,好!”
秋惜颜一直都知道杜白的脾气有些古怪,所以看他对墨子寒的态度倒是也没多想什么。杜白走后,墨泠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两条细细的小腿晃荡着,整个人都比先前显得活泼了一些。“墨泠,杜叔叔的脾气不太好,你要乖,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秋惜颜帮墨泠整理了一下小衬衫的衣领,对他嘱咐起来。墨泠乖顺的点头,“我知道了,秋阿姨放心吧。”
“我就知道你最乖了!”
秋惜颜完全忘记昔日是怎么表扬自己那两个双胞胎儿子的,直接就被墨泠的乖巧模样给迷得五迷三道。墨子寒发觉自己今天就像是个移动醋桶,看到秋惜颜和谁亲近他都觉得不爽,就算是他自己儿子也一样。大部分人都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免得被无辜炮轰,可偏偏在场的人里就有一个不懂事的。“那个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真的靠得住吗?”
柯语柔不满于一直被忽视,找了个话题开口。在场众人的眉头都是齐齐一皱,这种时候乌鸦嘴,不觉得太没脑子了吗?“你给我闭嘴!”
墨子寒对着柯语柔斥了一声,又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柯语柔觉得她这话完全是出于对墨泠的担心,这都要被训,那真是委屈得没边儿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墨子寒发火,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竟然给墨泠找这么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夫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