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民医院。他很怕那个报道里的人,会是李如夏。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护士站询问,护士拿出了李如夏的背包,他就知道她一定出事了。隋锦年坐立不安,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两个小时,她被送进抢救室已经两个小时了。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别过脸伸手拿起放在椅子一旁李如夏的包,包上沾染着已经干了的血迹,黑红的血迹顺着包的布料的纹路,形成了弧度。看起来既恐怖,又空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冲到护士站要了些消毒液和消毒棉,转身快步跑到最近的洗手间。扭开水龙头,看着白净清冽的水,他将包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将包按在洗手池里,粗鲁的打开消毒液的盖子,全部都倒在了包上面,然后用消毒棉用力的擦洗着血迹。李如夏。如果她有事了,那么他……又何必急着回到从前。如果她……如果没有她,他又何必这么固执的挣扎着在不堪中。想到这里,他更加用力的擦洗着包的表面。血迹已经被完全擦洗掉了,可是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蹭着包的表皮。李如夏,她如果就这么消失了,那么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看到那副脸庞,那明媚的嘴角,和不知死活的笑。那么……那么,那个知道他真正模样的人,唯一的人就不会存在。上天是多么可笑,他的母亲,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现在连同那唯一知晓他真实却不厌恶的人,也要以一切被剥离吗?拿着消毒棉的手开始颤抖,他无力的扶着洗手台,双腿虚弱的支撑着全部。如果……如果,他愿意舍弃掉一切,甚至离开这里,只要换得李如夏的平安,是不是显得太过悲哀了。他做不了什么,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舍弃的,唯一存在却不能扔掉的,大概只有那个叫李如夏的女人了。一股浓重的悲哀感从胸口涌了出来,他痛苦的哽咽。隐忍着眼泪不用落下来,却早已红了眼眶,含泪满眼。如果……不,不是如果,要是他愿意离开李如夏,那么上天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给李如夏一个存活的机会。他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惊诧的女声。“隋锦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戴安,我是隋锦年。”
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很是惊诧,不过很快又沉寂了起来。“哦?找我做什么,你已经不再想跟我说话了吧。”
“戴安,我知道你早已不再对我留恋什么,而我也早就不再爱你。可是……可是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帮,我就离开,离开的远远的。”
他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打颤,喉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一样。“关于李如夏?”
戴安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从容。他顿了顿,微微点头。“李如夏出了车祸,怕是……我希望你能够救她,那么……那么我就离开,谁都不再见面,永远。”
一字一顿,时间仿似漫长得会将人逼到墙角,然后扼住脆弱的脖子,然后狠狠地掐下去,直至断气身亡。另一头的人沉默了起来,他听着无声的话筒,心底又开始一片波澜。“好,只要你先离开,我就请最权威的医生医治李如夏。不过,我先说明,我付出了这么多,如果李如夏还是无法医治身亡,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只要你救她,不管成活率是多少,不管如何,我都会离开。”
他的喉咙动了动,鼻子开始发酸,说出的话很是细微。“我不会再回来,你放心。”
“但愿你能够守约。”
戴安似乎察觉出了他的怪异。隋锦年垂下眼睫,反身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壁。“隋锦年,你我初次相遇,你让我赢得了众人尊敬的目光。而这一次,我之所以帮你。纯粹,纯粹只是为了还给你当时的感谢。”
她对着话筒轻叹,许久轻笑起来。“我的名字和人生是你给的,你该后悔你不忠于我,所以我毁了你的人生。这是你的报应,从你叫我戴安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走到今天的地步,你要明白。”
他看着散落一地李如夏包里的物品,虚弱的扯动嘴角。“诚稳于世,愿戴则安。这才是我对你的夙愿,似乎你理解错了,偏离了正轨,甚至逆行轨道,你越走越远。给你一句忠告,你无法受用这个名字,终有一天你会不堪重负,被这个名字所压垮。我虽不会再在这里,可是我等着那一天。”
说罢,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挂断了通讯,收起手机。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双手向后撑地准备站起身,右手似乎压到什么东西,他拾起凑到眼前。是李如夏的本子,封面上写着承欢两字。他没有起身,而是随手翻开了本子。本子上记录着是李如夏的灵感,以及她的广告创意。向后多翻了几页,他忽然停下了手,眼睛看着本子。在那个速写本的倒数一页上,画着简笔画。几笔勾勒出人的弧度,可是他却看得出,画中的那个人,是他。微扬的嘴角,以及狭长的眼睛。她在画的下方,写着Mrright.Sui。忽然想起在宾馆,李如夏同行的那个女孩临走前,似乎跟他说了同样的话。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只是惊诧的拿着本子,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他伸手撕下了那一页的画,然后塞进了口袋。既然决定离开,那么就不能给她留有任何的想法。他从洗手池里拎起满是水的包,然后弯腰一个一个一个拾起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连同那个速写本,全部都塞进了包里,然后拎着湿答答的包回到了护士站,将包寄存给护士,并且说明,等李如夏醒过来不要提及他来过。他留恋的看了一眼,紧闭这的抢救室的门,转身离开了医院。李如夏,对不起。他给不了她什么,承诺又或是情感,那些虚无的东西,大把大把,可是他不能再显露给她。他最讨厌打赌,可是却因为打赌,遇见了致命的人,这就是他厌恶的原因。赌,不是个好东西,会让人上瘾,如同毒药一般,又如同爱一样。舍弃不掉,割舍不了,甚至愿意牺牲和付出一切,不求回报。这样看来,他确实成了一个普通人,普通的爱和恨,还有无尽的迷茫。他一路出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微微扬起头,眯着眼看着刺眼的阳光,忽而抿唇笑了起来。李如夏,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