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苏晚迫切想要明白真相的眼神,胡老先生摇摇头,苦笑道:“此事,说不得。非要究其原因的话,只能说,是两人有缘无分,生错了时代。”
能让胡老上升到时代这个层面,苏晚不难猜到,他嘴里说不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那位身份之尊贵,确实说不得。难怪那日阿婆会说,小嫩草的祖父,走的是强取豪夺的路子。搞半天,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可她师父也不是泥捏的脾气,别说当时小嫩草的祖父是皇上,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他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嫁给他人。更何况还是被抢。见苏晚仍是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胡老先生捋了把胡须,感慨道:“丫头,不是老夫怕是不肯告诉你,而是其中曲折如何,老夫也不清楚。”
怕她不信,他补充道:“此事京中许多老人应该都有耳闻,只是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你若是得空,去问问柳工,他应该比较清楚。”
苏晚有些为难,“柳伯去夜国了。”
“夜国?”
胡老先生拧眉,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早年游历时曾听闻,柳工之妻命丧夜国,他在夜国寻了仇家几年无果之后,发誓除非手刃仇人,否则此生再不踏足夜国之地。”
话音落地,他与苏晚的脸色皆是一变。柳工看似性子随和,爱说爱笑,可骨子里却是个极其有血性的人。他那一手卓绝的机关术纵横天下,想要将他收入麾下之人,比比皆是。这些年其他几国抛出的橄榄枝,层出不穷,他却不曾对任何一国开出的条件心动,哪怕回到大庆并不被重视,也不曾改变心意。苏晚蓦地起身,冲着胡老先生匆忙道:“爷爷,我还有事,先走一趟!”
胡老先生点点头,在她转身之际说道:“丫头,若有柳工的消息,记得捎人过来同老夫说一声。”
“好。”
——“你怀疑柳元明前往夜国,是为复仇?”
太后紧拧着眉头,问。苏晚,“十之八九。”
太后脸色更沉了,嗓音冰冷,“这倒像是他的脾气。若杀害他妻子的人,当真在夜国,哀家便是将夜国翻个底朝天,也绝对要将那人揪出来!”
苏晚在旁听得心惊。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太后与柳工是年少时的交情,更曾姐弟相称。只是再好的关系,那么多年不曾联系,想来也淡了。可太后今天的反应,让苏晚明白,她之前想错了,大错特错。对于这个弟弟,太后远比她想象中要看重。意识到方才失态,太后敛了神色,道:“丫头,此事你不用管,哀家会派人前往夜国,也消息章让人通知你。”
“好。”
苏晚应了声,起身就要告辞。不想刚站起身,就听到太后问:“丫头,你觉得你师父这人如何?”
苏晚毫不迟疑,“很好。”
虽然小老头脾气怪了点,神出鬼没了点,还嗜酒成性贪财好吃,可他是她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点小缺点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太后忽地笑了,语调欣慰道:“算那老不死的没白疼你,哀家这些年,也听人说过他不少坏话,可哀家从来不信。”
她问苏晚,“丫头,你可知道原因?”
苏晚摇摇头。就说她不知道,就算她知道,这话能往外说嘛?那肯定不能!见苏晚一副乖巧的模样,太后冷哼一声,“装模作样,跟你师傅一个狗德行!”
“阿婆,您这话可就冤枉人了!”
苏晚握拳抗议。她师父是不是装模作样,她不知道。但她一向乖得很,这话可不能瞎说。小嫩草之前还夸她乖来着!太后掀眸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晚:“……”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嫌弃完,太后像是想起了正事,忽然问:“丫头,你师父是不是去夜国了?”
苏晚小声嘟囔,“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嗯?”
太后挑眉。苏晚忙改口,“师父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说他去游山玩水,让我不用记挂。至于去哪儿,没说。”
她要是知道她师父在哪儿,早就差人去请了。有什么,能比她师父的名头拿来招生更好用?太后捏了捏眉心,摆摆手道:“去忙吧,让哀家自己躺会儿。”
苏晚笑呵呵的道了声好,赶紧跑路。刚走出西宁宫大门,就看到送糕点过来的桂嬷嬷。她看了一眼,几样全是她喜爱的。“县主这就要走?”
桂嬷嬷有些意外。苏晚点点头,“阿婆说她有些累了,想睡会儿,嬷嬷就别进去了。”
桂嬷嬷一脸诧异,“娘娘才醒了没一会儿,怎得又累了?”
意识到不对,她赶忙找补,“娘娘昨晚许是没睡好,要不是早上七皇子闹着要来请安,她这会儿估计还在睡着。”
说完,她又问:“县主,娘娘白日睡的多了些,不是什么大事吧?”
“不是。”
苏晚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这几日又热又闷,晚上可以取两块冰块放在屋里背风的位置,多少能凉爽一些。”
桂嬷嬷忙点头,将她的话记下。她似乎是还有话要说,可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忽地,苏晚想到了刚刚太后问她的话。好端端的,阿婆怎么会问她信不信她师父?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见苏晚拧眉,似是思索什么,桂嬷嬷忙道:“县主定然还有事要忙,老奴就不耽误县主了。”
苏晚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等回过神,眼前就只剩下桂嬷嬷的背影。她走得,似乎着急了些。想到桂嬷嬷从前说腿不好,苏晚提醒道:“嬷嬷走路慢些,当心伤到腿。”
桂嬷嬷远远应了一声,随后在尽头一拐,便没了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苏晚总觉得,桂嬷嬷似乎是有什么瞒着她。或者说,她在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