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便卧病不起。不肯吃喝也不肯同人说话,就连平日最疼爱的儿女,也不愿理会,大有一心求死的趋势。卫俊铭是四兄弟里面伤的最轻的,因为伤在脚踝,只能暂时借助轮椅挪动。他送苏晚到院门口,欲言又止。知晓他的顾虑,苏晚压低声音道:“五公子不必担忧,我已经施针让卫伯母睡下,这几日只需让人寸步不离的盯着,防止她想不开。再过几日,她会想通的。”
卫俊铭拧眉,“可母亲这么不吃不喝,身子怎么扛得住?”
输营养液的事苏晚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正头疼着,就听身后响起卫可沁的声音。“五哥,你信晚晚的便是。”
她亲眼见过苏晚给卫老夫人做手术,那种凶险的情况,她都能化解,更别提眼下。卫俊铭哪里是不信苏晚,只是出于为人子的一片孝心,下意识担心。苏晚转过身,担忧的目光落在卫可沁苍白的脸上,“灵堂有我爹娘守着,出不了乱子,卫姐姐回去再歇会儿。”
“我不困。”
卫可沁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晚晚,方才的事我听春莹说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她撕破脸的。”
这个道理苏晚懂。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卫可沁口中听说这些话。这还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合就要过去撕了夜鸢的卫姐姐吗?苏晚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卫可沁终于像卫将军期盼的那样,逐渐成熟。还是该为她,在亲人性命铺就的道路上,日渐成熟,而难过。身为兄长,卫俊铭是最了解卫可沁的,现在听着她这么说,更觉得心如刀割。他情愿,她和之前一样,吵着闹着要让夜鸢付出代价。仿佛没看到两人复杂的眼神,卫可沁轻声道:“晚晚,太子殿下在等你。”
苏晚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萧远正同丁一说着什么。明白是调查的事有了结果,苏晚冲着她点点头,提步离开。没走多远,她听到身后传来卫俊铭心疼的声音,“沁儿,不是你的错,听哥的话,别这么折磨自己。”
卫可沁的声音轻飘飘的,“五哥多虑了,我很好。”
卫老夫人和卫将军的棺椁还在灵堂停放着,她怎么可能好?苏晚脚步顿了顿,继续朝前走。正如今天她在卫夫人房中,同叶氏说的那句“疗愈心病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时间。”
这句话,放在卫可沁的身上同样适应。“县主。”
听到脚步声,丁一转过身冲着苏晚恭敬行礼。不等苏晚开口,他扭头就走。这不当电灯泡的觉悟,不给十分都说不过去。苏晚抽了抽嘴角,“你教的?”
萧远一脸无辜,“晚晚,你说什么?”
装,继续装。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苏晚懒得理他,直接问:“能不能去?”
萧远点点头,“马*车已经等在后门了,我同你一起去。”
苏晚毫不留情的拒绝,“我自己去。”
他这张脸白氏见过,到时候一屋子人哗啦啦冲着他们跪下,到时候扶都不好扶。再说连擎宇抱着夜鸢都回宫告状了,就算面上做做功夫,他也该回去听几句骂。萧远没说话,黑亮的眸间闪过一丝落寞,看得人心下不忍。但苏晚是谁?男人只会影响她出针的速度。——白氏没故意夸张,胡老爷子的情况,确实不好。人已经瘦的脱相,唯有那双看向苏晚的眼睛,还有着些许光亮。他让白氏扶着他起身,抓着手中的药方激动地问苏晚,“丫头,这药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晚没瞒他,坦言道:“我是从师父当年留下的手札里取的方子,用量上稍作修改。”
闻言,胡老爷子摸着胡须爽朗大笑,“好哇,改的好哇!”
白氏被他的模样吓到,赶忙道:“外祖父,您切莫激动,免得扯到伤处。”
胡老爷子却不以为意,喃喃自语道:“老夫以为此生,再见不到如此精妙的方子,不曾想华老竟后继有人!”
“老先生认识我师父?”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晚有些意外。但她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两人都是杏林中人,又同在京城,早些年见过再正常不过。胡老先生却看着苏晚摇摇头,解释道:“华老名震京城时,我才刚跟着师父学医,只有缘在卫老将军的府上,看到过华老开的方子。”
提到华老,他略微浑浊的眼底满是激动,“当年若非他为情所困,远走他乡,宫中太医院院首的位置非他莫属。”
说到激动之处,他猛咳几声,脸色涨红。苏晚怕他情绪波动太大,背过气去,赶紧掏出银针在他脑后的一处穴位落针。原本已经有些喘不过气的胡老先生,只觉得眼前瞬间清明,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他冲着苏晚感激一笑,“丫头,针法不错。”
苏晚收回手,“老先生谬赞,都是师父教得好。”
这话说完,她都觉得脸上烧的慌。师父教她什么来着?哦,给了几本手札,就恨不得把她的酒都给骗光。糟老头子坏得很!胡老先生不知道内情,还真以为苏晚如今的医术,都是华老教的,不免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华老总算肯忘记当年的恩怨,放过自己了。”
恩怨?难不成,是她师父与柳工之间的过往?苏晚想着,试探问:“胡老先生说的可是我师父与柳工当年的事?”
“柳工?”
胡老先生一愣,反问道:“华老同柳工多年好友,有什么事?”
知道自己误会,苏晚解释道:“可能是我听岔了,以为柳伯同我师父有什么龃龉。”
胡老先生摆摆手,“不会,他二人兄弟可谓是手不离口,感情甚笃。再说柳工那人,自年轻时便性子随和为人善良,同人拌嘴两句都不曾有,又怎会同好兄弟翻脸?”
苏晚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犹豫了一下,问:“老先生确定您说的人,是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