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花之日,下午三点十分,克劳狄国都,燃烧的中央街道。“总算找到您了!您没事吧,荔梨殿下!”
客栈残存的墙垣下,蕾娜找到了额头流着鲜血,正在思索的荔梨。“嗯,我没事。”
荔梨回答道,气息平稳。“多亏了躲藏的时间,我回复了一些体力和魔力。”
“太好了,您没事就好。等圣子殿下的支援到来,大家都会得救的。”
蕾娜松了一口气。荔梨摇了摇头,“抱歉,蕾娜小姐。”
“兄长大人不会来的。”
“你说什么?愚者先生不会出面?”
某处废墟下,女帝布丽姬特皱眉问道。隐者阿斯塔悠哉地看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黑发少女,含笑耐心地等待女孩接下来的发言。“没错。愚者先生告诉我,这次的任务本身也是一项考验。他绝不会随意插手。”
“但这不合理啊,那可是魔族右王,即使放在整片大陆也没有几个对手的右王!”
女帝叹气,“作为一项考验,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堂堂女帝,龙族的大人物,怎么就这么容易泄气?”
隐者事不关己般调侃道。“某位打着狂信旗号的疯子闭嘴。”
女帝瞪了他一眼。隐者嘿嘿笑道,“愚者先生不会随便颁布我们做不到的任务的。他这么告知世界,一定有其他破局的后手,对吧,世界小姐?”
黑发少女点了点头,“嗯,是的。”
“他让我们去找教廷的那些人。”
……隐者笑容有些僵硬在脸上。女帝白了他一眼,不解地问。“让我们去主动找教廷?他们会相信我们么?……退一万步,他们又有什么用?”
“他说和圣子打过招呼了。”
黑发少女老实说道,“而且他和圣子都认为如果集合两边的力量是可以破局的。”
“虽然肯定很麻烦。”
少女小声地说了一句,看起来颇有些不满。“他们那边也没什么战斗力吧?比较有存在感的还是卧底。”
女帝瞥了一眼眼神游离的隐者。“魔族已经彻底入城了,我们能躲藏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真的要相信他们吗?”
“我相信愚者先生。”
少女想都不想回答道。“我也是。”
隐者马上跟着说道。“我就知道。”
女帝无可奈何地拉了拉少女的脸颊,对被拉后不满地揉着脸的少女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我可是因为你才趟这浑水的,捏捏脸当报酬怎么啦?”
“没怎么。”
少女默默把眼睛瞥开,“选了女帝的称号,结果那么幼稚。幼稚帝。”
……一刻钟以后。“很高兴见到您,阿尔卡那的世界小……诶,您脸没事吧?”
首次与爱丽丝会面的荔梨吓了一跳,掏出伤药真诚地向被捏红了脸的爱丽丝问道。“没事的,被某个小气鬼报复了。”
爱丽丝揉了揉脸,谢过女孩的好意,“有幼稚鬼。”
“到处找不到你呢阿斯塔先生,原来你遇到她们了。”
按下心底不安的蕾娜努力把话题引回正轨,“那么阿尔卡那的诸位成员,想必你们也得到组织领袖的指令了吧?”
“是啊,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教廷合作。”
外表成熟的女帝似笑非笑。“好啦好啦,毕竟是殿下的指令,而且至少大家现在都有共同的敌人,不要闹分裂!”
阿斯塔打了个哈哈。“我刚刚受了这两位不少帮助,欠了不少人情。她们都不是坏人啊蕾娜小姐。”
蕾娜看了一眼正毫不掩饰自己好奇,打量着荔梨的爱丽丝,叹了口气,“请多指教。”
“彼此彼此。”
女帝握住蕾娜伸来的手,“那么就开始我们的反击吧。”
献花之日,下午四点,克劳狄国都,王宫。“其他人暂且不论。圣女,狂信者,贴身女仆,还有那个在城门外捣乱的龙族,他们几个必须找到。”
王座前,马略对手下的士兵命令道。而那昔日的王座之上,一位英俊男子把玩着手中的金杯,对独臂的国王冷笑道。“没用的东西,身为魔族的血性呢?难道你不想复仇么?”
马略弯着腰不敢抬头,退到一旁,唯唯诺诺。“而且那些家伙的用处可不止这么点。”
右王放下金杯,眯着眼看了看王宫顶上的琉璃彩绘,“那个圣子,本王见过一面。”
“就那远远的一面,我知道那是我此生难以触及的存在。这是事实,本王承认。他的强大,犹如神灵行走在人间,根本不符合世间和凡人的常理。”
“但是我没有畏惧。那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辈子,本王是否有机会打败他,怎么打败他。”
右王笑了。“现在本王想明白了。他本身没有任何弱点。但他的周围可不是。本王不能剥夺他的生命,就剥夺他的骄傲。”
“他没有弱点,但所有人都是他的弱点!他举世无敌,但注定一无所有!”
提比斯望着这个狂笑的男人,心中莫名有些不甘。王国残砖断瓦,百姓国破家亡,父亲卑微谄媚的样子轮番在他脑海中浮现,而他只能在这里仰望这个男人。明明是这个国家的未来的王,却只能仰仗别人的鼻息。更让他忿忿的是,自己仰望的这个身影,此时此刻正在仰望另一个存在。右王笑得有多得意,内心对那个存在的恐惧就有多深刻。你也不过是一个胆小鬼。提比斯在心中冷笑。一个被过去的一个身影吓到活在梦魇中的可悲废物。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踩在我头上!而此时,一道剑光从王宫的大门径直飞来。然而,这道剑气并没有切断任何东西。“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亲自送上门的猎物。精灵的愚蠢可真让人为之动容。”
右王仅仅一个抬手,便接住那充满杀意的一剑。“就这样的剑术,也敢对我挥剑?”
门口,爱丽丝用力将黑色长剑护在自己的胸前,才堪堪吃力挡下右王的随手一挥。“世界小姐!”
荔梨跑到爱丽丝身边,连忙唤出光系防御魔法与治疗魔法,警惕地拿身体挡在她的面前。爱丽丝有些惊讶,但很快按下情绪,“确实是五星级别的武术。”
“……看来无论是愚者先生还是兄长大人,关于右王实力的猜测都没有错。”
“嗯,不合作不可能赢。”
爱丽丝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右手握着黑色长剑举在两人之间。“拜托了。”
“大家一起努力。”
荔梨认真地说道,白色的法杖与长剑相触。“Every saint has a past.”(每个圣人都有过去)“Every sinner has a future.”(每个罪人皆有未来)“saint(圣徒),此地武术削弱。”
“sinner(罪人),此地魔法禁止。”
两道强光从两位少女各自的武器中爆发,随即很快笼罩了整个皇宫。而当光芒散去后,两位少女已经各自站好,望着那王座上的男人战意凛然。“存在于武器中的自创魔法?圣子还真是疼爱他这个没用‘妹妹’啊。”
右王冷笑着,“不过你是怎么回事,你的剑和你刚刚念的魔法……发音和圣子的魔法竟然如此相像?你这个精灵,到底是谁?”
“我不认识圣子。”
爱丽丝还是那句单调直白的回答,而且很快欺身压上。“而且……”“愚者比圣子厉害一千倍!”
场外,正在帮忙处理王宫周围魔族士兵的蕾娜听到这句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削弱武术明明比禁止魔法还难。”
“哼,你们家圣女的法杖只能削弱武术的境界,我们家世界的长剑可是能够禁止所有魔法的释放。”
“削弱武术到能让五星都降低为三角已经很了不起了,圣子殿下总不能施加直接剥夺对方行动能力的魔法吧,虽然他一定做得到但这对圣女大人的成长没有好处!”
蕾娜反驳道,“照你的说法,两方的武器都能成为对方的例外,拿着法杖的圣女可是免疫禁止,而世界小姐只是免疫了削弱而已。”
“两位大姐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快把王宫附近的魔族清理掉,为等会周围国家派来的军队减轻压力吧!”
阿斯塔做梦都想不到被称为狂信者的自己有一天要拉住两位粉丝的互踩,更可怕的是其实粉的是同一个正主。两位年龄差超过百岁的女人互相冷哼一声,继续处理周围的危险。不是她们不想帮忙,但是没有特殊武器的其他人,无论是蕾娜的五星级别魔法还是女帝那四边魔法与四边武术都会被狠狠无视敌我的压制。到时候战斗荔梨她们还得顾及线级武力的女帝那可就本末倒置了。于是包括阿斯塔在内其他三人决定在旁边阻止对方的援军和侍卫进入战场范围。但即使右王被压制到只能使用三角级别的武术,大厅内不少的部下以及他那实实在在的五星级别武术的眼力和经验都还存在。这个世界的战斗不是数字比大小那么简单,即使是有着直到现在才被告知的保命神器以及用法,两位少女想要胜利依然不会轻松。这种压在几人心上的不安,让蕾娜与女帝击杀魔族的手段都愈发凌厉。献花之日,下午五点三十分,克劳狄国都,宫殿内。当!“原来纯白的圣女也会偷袭?”
被挡下了攻击并结结实实吃到右王反击的荔梨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给同样被击飞回这边的爱丽丝释放了治疗魔法。“谢谢。”
爱丽丝看着右胳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对荔梨说道。荔梨摇了摇头,表示不必放在心上。但无论是微微颤抖的双腿还是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都暗示这位圣女已经再次到达力竭的边缘。她本就在祭典的时候拼尽了全力,现在早就是油尽灯枯强迫自己站起而已。爱丽丝把脱臼的胳膊咬牙固定好,再一次站起身。“短耳种,你还想反抗么?就凭你这粗鄙的武术,和低贱的血统?”
爱丽丝扭头看向那个站在夕阳下王座上狞笑的傲慢身影,无端想起那天午后,被那群小鬼欺负的傍晚。那嚣张傲慢的领头少年与右王此时的身影重叠,她仰望着对方,粗重地喘气,等待着那块石头的落下。让她一下子分不清这两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其实这两年都是一场梦吧?加入阿尔卡那,成为世界,和女帝她们成为同伴,衣食无忧什么的……只是一个冬天巷子濒死的孩子做的一场可悲又可怜的幻梦。“世界,世界小姐!”
耳边清脆而焦急的声音传来,爱丽丝回头,只看到荔梨那双如幼鹿般清澈而又充满担忧的眼睛。“请振作起来!”
荔梨仰头吃力站起身,对遍体鳞伤的爱丽丝说道,“我们一定能一起打败他的。因为,我的兄长大人和您的愚者先生不都认为我们可以做到嘛?”
“我相信兄长大人,所以也会相信他相信的我自己。”
荔梨拿稳法杖,不知道多少次地再面对王座上的右王。“嗯。”
爱丽丝点头,她拿稳长剑,重新抬头看向那个身影,眼中再无迷茫。“下一剑,躲开他挥向右下方的攻击,往他左侧偏三到四个身位之间任意位置,用你全身的力量刺去。”
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话语,爱丽丝心中一颤,看向身边的圣女。果然,她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惊讶和喜悦。“好。”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多余的打探。爱丽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理所当然般点头答应,便好像吃饭睡觉一般自然真理。因为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如果这两年真的是一场幻梦,那么他便是救赎本身。握剑。踏步。蓄力。斩出!“剑技,‘罚’!”
“魔法,‘天之剑!’”她没有往右王所在的王座挥剑,而是和圣女一起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集中到了他左侧的三个身位。没有保留,没有犹豫。而右王得意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他的右边腹部,插了一把王族的匕首。他的右侧,提比斯王太子冷笑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疯狂与解恨。而被突如其来攻击和伤害击中的他难以避免往左边踉跄了几步。从天而降的光刃和那道充满杀意的剑光,恰在此时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