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聂家影睡得极浅,翻来覆去折腾大半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真正睡去,朦胧间眼前星光游动,睁开眼才发现天已大亮,喉咙依旧火辣辣的疼,她稍稍起身想拿水润润,谁知头一重,又摔回床上,索性闭上眼。等她再次睁开眼,天色竟然已经昏暗,虽然一整天粒米未进,她倒也不觉饿,只是头依然疼,像被重物压制一样的疼。门外有响动,是袁琼,身后跟着的还有李丽与林明明。刚进屋,袁琼脸色大变,早上出门时,聂家影是熟睡的,而今已是夜幕降临,她却仍旧卧床,袁琼不免担心,偷眼瞧了下李丽,见她没有什么表示,提起的脚又放下,老大骂得对,既然影影敢做出那样的事,那么结局无论多么悲惨,她都必须承受。虽然赞同,还是忍不住心酸。又是一个阳光明亮的中午,聂家影记不清自己躺了多久,她真的累了,也不想起床,但嗓子越来越辣,迷糊中起身倒了杯水,喝了满满一大杯,脑袋中的眩晕感似乎才有所减轻。她还想躺回床上,可当清醒之后,先前失散的感觉渐渐回笼,最为猛烈的,当属一阵强过一阵的饥饿感,所以她不得不披上外套,向外走去。她整个人完全属于失重状态,腿脚软绵绵的犹如踩在大团棉花上,视线所及的物体均是重影,世界飘渺虚无。远远的,走来两个女生,就在与聂家影错身而过之时,其中一个女生突然朝着她狠狠啐了一口,表情夸张的厌恶。聂家影大抵猜得出,她这样做的原因,本不打算理会,可耳旁尽是狠毒的咒骂声,不自觉地,她扬起掌。“烂货,不要脸,就该不得好死……”“啪”一声断了那两个女人的话,她径自往前走去,好像这一幕不曾出现过,徒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在身后,而之前满嘴秽言那个女人,脸上红晃晃的五根指印,她自是又气又恼,可愣是不敢再吱声。还没走到食堂,聂家影又被一人拦下,只不过这次是她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或许是因为操劳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一副宽边眼镜下的双目总是蕴满慈爱,然此时通通换了严厉:“你还年轻……爱情没有错。可若是以伤害别人为前提……”细细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空隙直直投进聂家影的眼内,有些刺痛,她却不抗拒,仍然瞪大双眼,承接更多的光芒。班主任看到她这副模样,既痛心又怜惜,嘴皮子蠕了几下,终只说了句话:“抢来的爱不会长久,那个因你而未能出生的孩子,你觉得自己对得起他吗。”
她依旧不言语,好像自始至终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在一声叹息中,她还是顷刻红了眼眶,只是身旁之人人已远走,并未看见。她最终没去吃饭,又折回宿舍,这短短的几分钟路程,她似乎用了半个世纪般久远的时间,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身边的行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无一例外都在对她谈头论足,嗤之以鼻。“是那个女人吧,抢了别人老公……”“没错,是她,自认长了副清纯脸孔就四处勾搭……”“那男的老婆好像都被她气的流产了。”
“哪里是好像,简直就是确切,人老婆都来学校贴了大字报,不然你以为这些消息是打哪来的?唉,看着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居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置身于何处,却仍旧固执地向前走,好像只要到达这条路的尽头,周遭所有一切刺耳伤人的话都不复存在。恍惚中,几个人焦急向她走来,细看,正是李丽等人,她们的脸上已经有多久没出现过这样的神色了?记忆里自这件事发生以来,她们表现出的就只有淡漠,那么现在,是在梦里吧。聂家影凄然一笑,既然此刻是在梦中,那就继续睡吧……轻笑着闭眼顺势坠入无边黑暗。眼瞧着聂家影就要栽下,李丽立马一个箭步向前,刚把她稳稳接住,眼神倏地变得犀利,猛然抬头环瞪四周,似乎要将在场所有伤了她的人通通都记下,原来不管经过多少事,内心深处,还是一如既往的深爱着她。在这样冰冷的目光下,饶是再大胆的人,也不禁新胜怯意,尽管是隆寒冬季几个胆子较小的女孩,后背还是不可避免的膩上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