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柳彧清静静凭窗远眺,圆圆的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流转,鱼儿轻跃水面,衬着皎洁的月光,似梦似幻,却是寂寞无人怜,脚步声响起,恰如铿然一叶,惊散了梦中的倩影。不知为何,柳彧清偏执的暗了一屋的光华,贴身的亲信岳劲走入,虽不解主子为何不点灯,却是半点不敢动问。微颤的身躯,只因他不知道主子听了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低低地附在柳彧清身边耳语了几声,就似用尽了浑身的力量。“哐啷啷”黑暗中不知多少东西被摔碎在地上,岳劲知道主子脾气,不敢多言,默默地侍立在一旁,等待着主子的命令。“掌灯,上酒”半晌,愤懑的声音响起,恨不得咬碎满口的钢牙。“是”岳劲不敢怠慢,慌忙照办,又亲自打扫了满地的狼藉,情知主子不愿让旁人知晓。满指望主子借酒浇愁,不再理会世间俗事,但不想迟疑的声音不经意间响起:“白姑娘的事,查的怎么样?”
只这一句本就战战兢兢的岳劲更是忐忑大惊,嘴皮也不再利索,绊绊磕磕地道:“主子,宓姑娘平日的身份是京城柔柔绸缎庄的东家,平时甚少出门。”
“哦?”
柳彧清面色阴沉,若是浅兮派与朝廷无关,秘密的经营商铺难道只是为了养活生计?沉声问道:“这个绸缎庄有问题吗?”
柳彧清的声音依如平常,威严而沉稳,但岳劲还是听出他的不安,不知道是为了刚才的消息还是这个白姑娘。“我们一直怀疑这是朝廷的秘密据点,但是没有丝毫的证据。”
岳劲一口气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主子的脸色。“你下去吧。”
柳彧清的声音充满着萧瑟,挥挥手打发走岳劲,一拳击打在桌面,微闭了眼,脸色青筋暴起,强稳心神,压下心中百感交集的烦躁。“是!”
岳劲退出门口,被风一激,才觉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襟,总算是主子没有迁怒,如今他却又忍不住替柳彧清担心,虽然主子历来刚强,只是……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骗局,今后主子如何再相信什么……一盏盏饮尽醇醪,不自觉昏天黑地,颠倒了流年,心中一阵阵悸动,未曾有过的不安,即使当初决意逐鹿天下,都不曾有一丝的动摇彷徨,而现在他却忍不住自嘲,活在世上,到底意义何在。攥紧的拳头松开,柳彧清努力告诉自己,他要扭转无从选择的宿命,他要成为未来掌控天下的圣君,任世人在他面前颤抖。“于大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不觉,扣上了梦中的门扉,散散罩着披风的少女打开门,似蓦地敞开了柳彧清的心扉。酒气伴着体香迎面而来,文宓儿也是一愣,有些醉了。柳彧清醉眼迷离,挑了眉梢,瞧着文宓儿淡粉的中衣,痴痴发呆,文宓儿脸不由的一红,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天真浪漫地面容下,柳彧清心神恍惚,心一时软了,曾经的舍命相救,曾经的患难与共,难道一切都只是欺骗,半分没有真情?若是诚心相欺,又为何她从未做过任何不利自己的事,如此淡然,包容,绝代风华的仙子,又何苦自坠世俗险恶?“宓儿”低沉地嗓音,一声唤,唤尽千言万语不言中,柳彧清努力汲取这尘世间于他惟一的温存,又不知如何开口。“小心!”
文宓儿柔柔轻叹,欲语还休,虚虚地揽着柳彧清摇摇欲坠的身体。两人皆是矛盾两端,柳彧清盼着文宓儿开口相询,倾吐苦闷,又怕她真问了,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文宓儿疑窦丛生,却也是不得开口。时间悄然滑过,天地混同,不辨时日,柳彧清终是振衣而起:“我有急事要处理,今晚要连夜走了。”
别过头,盼望着这一刻的柔情可以常在,也期待着文宓儿能有留下自己的理由。“哦,这样啊,那你去忙吧,自己小心”纵使不愿,明明要问,话道临头有的只有顺从疏离,情不曾起,就已随风逝去。时光荏苒,也许老去的我们会后悔今日不曾轰轰烈烈,舍了一切,但如今的我们都理智的明白,这一场相识相知,不过是冤孽无果。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又都匆匆别过视线,柳彧清酒意稍醒,脸上的潮红褪却,犹豫半晌,发狠道:“这段时间,你不要乱走,好好的呆在这。”
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敢唐突,这样一来,大家都没了退路,即使她恨自己,却终容不得她离了自己视线。“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情迷陡然惊醒,文宓儿也发现了柳彧清的异常,做贼心虚,感觉这无疑是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怕是他还是怀疑了自己的身份,假作不知,问上一句,总不能逼得彼此撕了这层虚伪,兵戎相见。然而柳彧清瞬间的喜色却撩拨的文宓儿心中一紧,难不成只是想自己留下,等他归来?那可是他也动了真情?低头恍惚间,听到柳彧清飘忽的声音渐行渐远:“说不准,也许相逢在明日,也许无缘再见面。”
“哎,于大哥……”文宓儿想要起身去追,已看不见柳彧清的身影,于是惊愕,他这是在跟自己摊牌亦或是……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