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鬼敲门!这大半夜的,村里黑咕隆咚一片,再加上这么大的雨,谁会没事跑来敲我家的门?可眼下敲门声幽幽地还在响,我来不及多想,警惕之余,摸到门边,低声问了句:“谁啊?”
门外忽然就安静下来,连雷声,风雨声似乎都这一刻停下。片刻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水鸡,是我,村长杨志高。”
我微微一愣,村长?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家来干嘛?稍稍迟疑后,我将门开了条缝,确认外面的人是村长后,这才将门彻底拉开,问道:“村长,这么晚了,有事吗?”
“水鸡啊,有个事我必须得跟你说,你得有心理准备。”
不知道为啥,我听了村长的话,脸上只剩下苦笑,如今连我爷爷都过世了,我还怕啥?看外面也挺冷的,我让到一旁,道:“村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谁知村长眉头微皱,没急着进屋,反倒是颇为忌讳地瞥了一眼爷爷的棺材,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烟斗来。填上烟叶,村长站在堂屋门前,一个人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我当即会了意,忌讳爷爷的棺材,这很正常,自打半年前,爷爷躺进棺材里以后,村里就开始有风言风语。有说我爷爷是老封建的,也有说他神志失常的,更有人直接骂开,说我爷爷是邪魔歪道的,要孤立我家的。村长不进门,恐怕也是碍于这些。等猛抽了几口烟以后,村长定了定神,缓缓道:“你娘的坟被人给扒开了!”
他声音不高,话却如惊雷!我心脏猛地一抽,眼睛也跟着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村长,久久说不出话来。我娘的坟,被人给扒开了?见我这副模样,村长安慰道:“目前情况还不清楚,兴许是有人故意搞鬼,不过你放心,水鸡,你是村里的一份子,我不会由着他们胡来的!”
村长嘴里的“他们”,我自然知道是哪些人。十几年前,我母亲生我妹妹的时候难产,请了村里接生的王婆过去,依然没能保住。爷爷和我爹当时都在外面务工,等赶回来时,二叔已经做主将我娘和我那未曾出世的妹妹给下葬了。我娘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爹原本是要找王婆要个说法的,作为接生婆,情况不对就该送医院,而且怎么也该能保住一个才对。然而摆在眼前的却是一尸两命!为此,我爹口吐鲜血,伤心欲绝。可爷爷却在这时站出来,不让我爹去找王婆闹事。最终,我爹没能熬过去,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上吊殉情了。后来,也不知咋的,替我娘接生的王婆无缘无故地落水而亡,王婆那一家子就认定是我娘的怨魂作祟,于是请了个道士去做法事,说要超度王婆,拘禁我娘的怨魂,结果做法事的道士也莫名其名的死了。从那以后,两家各执一词,算是彻底对上了。我娘的坟,头七过后就被王婆一家给扒开过一次,后来更是惊动了警察,他们不情不愿地赔了钱,草草了事。再后来我家地里的庄稼总是被人毁坏,家里的门窗也被泼了狗血,整个过程中,爷爷都没有反抗。那时候,我觉得爷爷一个老人,不反抗是对的,毕竟王婆已经死了,她家三个儿子,全都正值壮年,爷爷哪里是对手?所幸王婆一家闹够了以后也就消停了,却不料事隔十几年,他们竟然又将我娘的坟被扒了?我气不打一处来,爷爷刚过世,王婆家的人就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见我拳头紧握,一脸怒气,村长吓坏了,又劝道:“明天我亲自带人去看看,你先别激动,现在是法治社会,真是他们一家干的,我给你做主,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样只会酿成大错。”
我生硬地点了头,浑身却因为愤怒,止不住的发抖。临走时,村长又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低声问了句:“你爷爷咋样了?”
“死了!”
我说的是实话,也是气话,可村长杨志高却被我这话给吓得不轻。原本还镇定地抽着旱烟,下一秒脸色便是一白,拿旱烟的手剧烈地抖着,一口烟气憋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片刻后,村长的眼神发直,不敢再跟我搭话,更不敢再看爷爷的棺材,转身逃也似的冲进了雨幕中。第二天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赶往我娘的坟头,远远地就瞧见一口烂朽朽的棺木摆着,四周的黄土经过昨晚大雨的冲刷,此时已经泥泞不堪。墓碑倒地,棺木暴露!整个坟地被人完完全全地扒开,连周围的植被都没有放过。然而,这还不是最让我生气的。我娘的棺木竟然被这群畜生给打开了!棺盖扣在一旁的泥地上,原本就已经朽败,被这么一甩,已然四分五裂。我紧握着拳头,指尖掐得掌心生疼,嘴里也快咬出血渍,凑到我娘的棺木前,往里一瞧。霎时间,我只觉得气冲脑门,天昏地暗!他们竟然连我娘的尸骨都不放过!?我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没见着一根尸骨,反倒是看见村长带人过来了。见此情形,村长跟着破口骂了一通王家的人不是东西,可说到最后,还是让我冷静,先调查清楚。“还调查个屁!”
我怒吼道:“整个小榆村,跟我家有仇的,除了王家,还有谁!?”
村长顿时没话了,余下的一众村民也都沉默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跟王家的人拼命!”
挖人坟地这种事,已经不是简单的缺德可以解释!既然想报仇,那就冲我来!当年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们没有去追究责怪王婆,却不料反遭王婆一家给逼到这种地步!事隔十几年,仍旧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是可忍,老子不能忍!说罢,我一路小跑回家,准备带上菜刀,找王家要个说法!可我刚一进门,就看见二叔鬼鬼祟祟地站在堂屋里,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等我走近了,他立马闭了嘴,看我火急火燎的模样,问道:“水鸡,出了什么事?”
我将坟地被扒的事跟二叔说了一遍,好歹我娘也是二叔的嫂子,如今这种局面,二叔该和我同仇敌忾!然而,等我说完,二叔却一把将我给按住了!“水鸡,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脸疑惑,忍着内心的怒气,反问道:“那是咋样?”
“当年你娘的事,我知道一些,的确是我们理亏,王家这样做无可厚非,至于你说的坟地,其实你娘并不是埋在那里,而是另有坟地,所以那棺木里才没有你娘的尸骨。”
这话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我娘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怎么可能是我们理亏?二叔为何要设下一座空坟,难道是算到王家会有扒坟的举动?“当年的事,我以后慢慢给你讲,你要是担心你娘的尸骨和坟地,我晚上带你去真的坟地祭拜,眼下还是将老头尽快下葬才好,你闻闻,这屋里臭气熏天的......”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疑惑更甚,这么说我这些年烧香磕头的,居然是座空坟?而且,都啥时候了,二叔还惦记着和爷爷的那点恩怨?不过面上我没有表露出来,反问二叔说:“为啥非得晚上,现在去不行吗?”
“我还有事要办呢,晚上你在家等我就行,猴急什么?”
说完,二叔将我手里的菜刀下了,丢到一旁的墙角,又叮嘱几句后,走了。二叔刚走不久,村长就带人来堵我了!不过村长和一众村民看见爷爷的棺材,都不敢进堂屋,只能在门外劝。等他们好话说尽,我这才点头,勉强同意不去找王家的人拼命。随后,我目送着村长等人离开。偌大的堂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我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反扑,我无助地看向爷爷的棺材,原本是替爷爷合棺的。可我趴在棺材上,眼睛无意地一瞥,竟然发现爷爷并不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