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前院,周别驾坐在一张席上闭目养神,府里的小厮忙前忙后的为他准备了茶汤和各式小食。跑去钱监负责人这个身份外,他还是一州别驾,算是仅次于刺史的二把手,小厮们自然不敢怠慢。至于其他官员们,则是在不停的踱着步,小厮为他们端茶,也被他们挥手驱走,几个来回下来,小厮也不在客气,直接将他们当做空气了。“这都通报多长时间了,这王烁怎么回事,是不是不在府里啊?”
那国字脸官员问道。“会不会是小郎君没有通禀?”
那胖子官员也问道。“我看啊,是这王烁故意把我们搁在一旁,是给我们难看呢。”
一个留着两缕老鼠须的官员阴恻恻的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凶光。“好啊,咱们不找他麻烦,倒让他小瞧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奴仆么,还能让他在咱们头上是作威作福了!”
胖官员横眉倒竖,叉着腰宛若村口杀猪宰羊的屠夫。“就以私铸钱之罪,将他拿下,诸卿以为如何?”
“这事还是得让周别驾拿个主意,咱们钱监名义上还是他做主。”
众官员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开来,有的是不敢承担责任,生怕走错一步,就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周别驾轻轻叹息了一声,眼睛缓缓的睁开,虽然他的眼睛非常的细小,在阴影处,几乎是不可查觉是睁是闭的状态,但那犀利的精光,却是黑暗遮挡不住 的。“诸卿,稍安勿躁。”
周别驾站了起来,视线看向后院方向笑道:“小郎君定是将消息传达到了,至于王烁不见我们,也许是宇文刺史的意思。”
嘶~众官员们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刺史府,是宇文虎的地盘。他们心里脑子里只记得王烁,却忽略了宇文虎。周别驾的话正好 提醒了他们,也许是宇文虎授意王烁这么做的呢?人家宇文刺史跟他们这些地方官可不一样,出身于宇文世家,那叫一个根正苗红,数百年的老世家,对于钱财黄白之物,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可就是这样的世家子弟,天生的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傲气,最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更不用说他们还是为了铸钱一事来。就在众官员都慎独反思之时,王烁打个饱嗝,挑着牙晃晃悠悠的来了。旁边的李林岳更显得悠闲自在,上半身敞开着,一只手拿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还在身上不停的搓呀搓,搓到一些黑泥便团成球弹向前院的官员们。“哎呦,诸位都来了,哎呀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诸位恕罪啊。”
王烁懒洋洋的说着,然后重重的打了个酒嗝儿。本来官员们还有所忌惮,见到王烁这幅模样,个个都气不打一处来,双眼好似喷火一般的死死的盯着王烁。“嘿,我说你们也真是闲,是不是钱监的钱炉都他娘的熄火了?”
李林岳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又是李林甫弟弟的身份,指着官员们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钱炉熄火就去点火去,没人就自己拿着扇子吹风去,瞧瞧你们那模样,还知道自己是钱监的官员呢,在这宣州城随便挑一个大户人家,他们一年铸的钱都比你们一整个钱监铸的多!”
“治下有人作奸犯科,不想着去把他们捉拿归案,整天就忙着自己的那些蝇营狗苟,一个个欲壑难填,比老夫还要更甚,老夫是个粗人,不学无术,老夫的兄长虽然爱舞文弄墨,但斗大字不识几个,比不上你们文采斐然,可他老人家会办事啊,能让圣人开心啊!”
“你们呢,你们能做什么,只会扯个脖子喊个岂有此理,只会伸手跟朝廷要钱,圣人给你们发的禄米,还不如发给这街上的野狗,野狗吃饱了还能看家护院,你们呢,身为臣子,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还有何颜面去见你们的列祖列宗!”
李林岳抓住机会就是一通骂,骂的王烁啧啧称奇,这位老人家可以跟长安城的王喷子,竞争一下老年组喷人冠军,他绝对是冠军的强有力竞争者。在看大小官员们,包括周别驾都被李林岳喷的低下了头,连看都不敢看这位老人家一眼。“李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眼里没有诸位公卿啊,人家可是钱监的官员,钱炉说拆就拆,你要是再乱嚼舌头,看人家把你的商行都给你拆了!”
王烁阴阳怪气的说道。“啊,钱监的官员啊,老夫以为是工部的官员呢,整天拆这拆那的,就没把自家的院子拆一拆,看看里面埋了多少钱,到底有没有超过朝廷的俸禄!”
李林岳冷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吧,王烁默默的抹了下冷汗。俗话说的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老爷子是骂人直打脸,而且还把这些官员的脸打的劈啪作响!这就差明说你们贪赃枉法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更何况这些官员们呢。即便你王烁是受了宇文虎的指使又如何,你不给我们面子,也就休怪我们无情了!“王烁,你私铸钱币,已是犯了我大唐律例,本官依律捉拿你!”
国字脸官员指着王烁怒喝道。“王烁你妖言惑众,在宣州城兴风作浪,你这妖道,本官今天也要拿你!”
胖硕的官员也是指着王烁喊着。这两嗓子,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钱监诸官员们指着王烁的鼻子,开始给他胡编罪民了。什么偷看人家老奶奶洗澡,对领居家的公驴有着不轨的想法,甚至还和一旁的李林岳有段往年的不伦恋。王烁微微一笑,看看这些官,跟被踩了尾巴的狗有什么区别?“四大世家每年私铸恶钱高大数百万贯,尔等装聋作哑毫无作为,甚至还为他们添梁架桥,保他们一帆风顺,尔等名为官员,实为官贼,我大唐朗朗乾坤,岂能容你等宵小之辈!”
王烁如同关二爷在世,怒目圆睁,身上蓦然爆发出一股浩然正气,逼的众官员都后退了数步!还是周别驾最先反应过来,他沉着冷静道:“王烁,你就算巧舌如簧又如何,私铸恶钱就是铸了,这一点你无法更改!”
一旁的宇文麟叹息了一声,不忍的闭上了眼睛。王兄啊王兄,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他们说呢?“谁说我私铸恶钱了?”
王烁摊开手无辜的问道。“本官亲眼所见,铸钱乃是钱监之职责,你一介平民,手中无权,怎可铸钱!”
周别驾目露凶光,咄咄逼人的问道。“我给的!”
朗朗之声从外面传来。王烁微微一笑,得意的抱住了双臂。终于等到你了,韦伦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