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慢走,借钱三百贯,十日之后,还钱六百贯。”
王翃笑呵呵的朝一位中年商贾叉手道:“借条用不用给你写一张?”
中年商贾笑容满面的摆摆手:“说笑了,咱们南陵县的人,谁不知你们做生意地道,一路过来,就没有失言过,写借条,反而显得我小气,就这样吧,请留步。”
等到中年商贾出去后,王翃赶紧把房门关了上去。老杜探着头问道:“王大个,今日应该没人了吧?”
“王二给的名单上的人都来过了,只剩下徐家、王家和刘家了。”
王翃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钱箱。只见钱箱里的三百贯钱全部都是恶钱,字迹模糊不说,轮廓也明显比良币小一圈,王翃嗤笑一声,从中拿出一枚恶钱扔向老杜道:“这他娘的也能叫钱?”
老杜接过钱仔细看了看苦笑道:“知道江淮之地恶钱横行,可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这一箱钱的重量,怕是不及良币一半。”
“所以圣人才会整治恶钱啊。”
王翃悠悠的说着。他们已经来南陵县两天了,按照王烁的吩咐,目前还住在驿站内。在没来之前,王翃对南陵县的情况还没有很清晰的了解,认为不过只是一些小商小贩在私自铸钱,官府只需采取雷霆手段,便可将这些不法分子一网打尽。可来之后他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从来的那天起,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都是当地私自铸钱的小世家和零散商贾。更让王翃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小世家和商贾实力都不小,每家都将自己积攒下来的恶钱借了出来,他们这两天的时间,已经借到了将近十万贯的恶钱!驿站的房间也都被这些恶钱堆满了!这足以说明当地私铸恶钱之风何等盛行。老杜唉声叹气道:“王二日子不好过啊,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不过王大个,你说王二是怎么想的?”
王翃瞥了一眼老杜:“你这个读书人都不知道,我这个莽夫更不可能知道了,仙人弟子的想法啊,你别猜!”
老杜非常赞同的嗯了一声:“的确,不能猜。”
“走吧,老杜,跟我搬钱去!”
王翃踢了钱箱一脚说道。“好嘞,来了。”
老杜起身,从食案下拿出了那口炒锅,重新背在了身上。“我说你老惦记你那破锅干什么!”
王翃嫌弃的骂道。老杜嘿嘿一笑:“你不知道,这口锅救过我的命,见证了杜某和王二的友谊,在杜某心中,王二和太白兄一样重要。”
“你老说你那太白兄,怎么不听那太白兄说你呀,我说你是不是在吹牛啊?”
王翃打趣道。老杜脸涨得通红,低声嗫嚅着:“怎么能这么说呢,读书人的事怎么能是吹牛,太白兄每日都在奔波,可能没有时间写诗了,下次见了太白兄,我得跟他说一声,千万不能耽搁了…”王翃放声大笑,每次见老杜一副窘迫的模样,他就无比的开心。两人提着钱箱往一旁的房间走去,王翃感慨道:“老杜啊,我还是头一次觉得搬钱是个痛苦的事。”
“也许这不是你自己的钱吧。”
老杜说道。“你总算说了一句读书人该说的话了。”
王翃感叹道。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和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忽然推门而入。“敢问两位是…”老杜把钱箱放下问道。那老者郎笑两声,叉手行礼道:“老夫王胜,乃是王家的家主,这位是刘家的家主,刘誉。”
刘誉也笑着行了一礼。老杜心头狂喜,这两位,不正是王烁信中提到的那两位吗?王翃最先回过神来笑着行礼道:“原来是王家主和刘家主,久仰大名,请坐!”
四人坐下后,王胜最先看到了在地上的钱箱,他给刘誉使了个眼神,示意刘誉先探听一下对方的虚实。刘誉会意,转头看向王翃问道:“敢问几位从何处来?”
“长安。”
两个简单的字眼,在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了。刘誉不甘心的追问道:“不知几位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啊?”
王翃微微一笑,腰板挺得笔直,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气势:“与尔无关!两位若是来做生意的,王某欢迎,可两位若是来闲聊的,恕王某不奉陪!”
说着,王翃起身就要走。王胜赶忙拦住王翃,接着又瞪了一眼刘誉,心想真是个酒囊饭袋,连这点事都干不好!他倒不觉得王翃的态度有多恶劣,毕竟他们是从长安城来的,身后一定有贵人支持,否则也不会如此高调就来南陵县了。相反,要是王翃态度很和煦,他倒觉得是王翃底气不足呢!“这位郎君啊,实不相瞒,我王家和刘家,就是这南陵县内最大的家族。”
王胜笑眯眯的说道:“知道郎君是做买钱生意的,所以特地登门拜访。”
“你手中有恶钱?”
王翃直截了当的问道。王胜干笑了两声,心想还真是个莽夫,哪有这么文人的!想归想,王胜还是笑着说道:“正是,而且我们两家的恶钱加起来,数目可是非常巨大的!”
“数目巨大?”
王翃嗤笑一声问道:“那是有多大?”
王胜深吸一口气,看向刘誉,两人的目光一对碰,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十八万贯!”
刘誉的视线直接投向王翃的双目,想要从中打探到王翃的底细:“这个数目,够不够大?”
可刘誉马上就失望了,王翃的眼中非但没有震惊,反而还有一抹讥笑!似乎是在嘲笑他们太过小题大做了。王胜也偷偷的看向老杜,只见老杜低着头,头还一点点的,似乎是在打瞌睡!两人心中无比的震骇!那可是十八万贯啊,他们竟然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两位到底是多有钱?不过两人很快释然了,要是没钱,能做出借一百钱还两百钱这种事?其实两人是误会活雷锋和老杜了。活雷锋是不知道十八万贯钱是个什么概念。而老杜,则是因为太过吃惊而吓的打嗝了…“十八万贯啊。”
王翃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就这么点了吗?”
就这么点?整个大唐有谁能这么说话!把十八万贯说成是这么点钱!有谁?眼前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不等两人回过神来,王翃起身道:“王公。刘公,我们从长安远道而来,胃口可好的很呐,这十八万贯可填饱不了我们的肚子!”
刘誉和王胜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骇色。“王郎君啊,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啊?”
王胜吞了口唾沫问道。王翃回想着王烁教他的语气和动作,一只手猛地拍在食案上朗声道:“有多少,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