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搅李鹿萍的心情,她拉着王烁在施工现场窜来窜去,把教室、宿舍的选址都指给王烁。王烁满意的感慨了一声,这开山大弟子就是好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这样一来他也能放心当个甩手展柜,把施工的活儿交给李鹿萍就是了。李鹿萍这时候觉得数学简直太有用了,经她的计算和严格把关下,几乎每一文钱都没有得到浪费。要扩大学塾,同时还要修建学生宿舍,这其中的物料费和人工费加起来,怎么也要五千贯。这个价格还因为李岫是将作监,工匠们知道是给上司干活,给了点折扣,不然没有八千贯别想拿出来。看着李鹿萍忙里忙外的干练样,王烁心想,也许精打细算的这四个字,已经深刻在李家人的基因里了。郎君李岫不必多说,亲手挖坑埋钱的主儿,李老夫人也不必多说,风过留痕雁过拔毛的人,就像是一只貔貅似的,只吃不吐。至于老狐狸嘛,王烁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老家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这已经不能说是精打细算了,完全是老谋深算。“先生,你觉得弟子这件事做的怎么样啊?”
李鹿萍怯生生的站在王烁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王烁的脸色。“不错,奖你一杯可乐。”
王烁坐在一株大树下懒洋洋的说道。李鹿萍三步并两步的小跑到王烁身后,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王烁的肩膀,轻轻到底揉搓起来。“先生,弟子不要可乐了,先生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李鹿萍神色狡黠的观察着王烁的反应。一想到王烁要去江淮,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李鹿萍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变得空落落的。所以李鹿萍便想,让王烁带他一同去江淮。她当然不是去游山玩水,只是想要待在王烁身边,继续探讨数学、光学。而且身为先生的开山大弟子,理当要服侍先生的衣食住行。王烁闻言一怔,猛地转头看向李鹿萍:“对啊,你提醒我了!”
李鹿萍一阵窃喜,心想这才对嘛,先生出远门,弟子应当陪同的,当年孔夫子周游列国,不都有学生作伴嘛。“你不说我都忘了,安庆绪还欠我十贯钱呢!”
王烁倏然间起身,双手叉腰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个安庆绪,输了钱就跑,真是没有半点赌德!王烁越想越来气,总觉得好像是自己丢了这十贯钱似的。“不行,我找郎君去,非得把这十贯钱赢回来!”
看着王烁怒气冲冲的背影,李鹿萍欲哭无泪,都怪这个安庆绪,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害的没能让先生答应去江淮不说,还折了一杯可乐!此时的安庆绪并不知道,自己被记仇的某人和他的大弟子挂上了黑名单。他刚一进府怒气冲冲的喊道:“府中的先生呢!一个个吹嘘自己有多厉害,都是些酒囊饭袋,饭桶!”
“郎君这是怎么了,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啊?”
一个皮肤黧黑,有些瘦弱的中年人笑呵呵的问道。此人正是安禄山的心腹干将,刘骆谷。“还不是那个王烁!”
安庆绪恶狠狠的说:“一个雉兔同笼问题,他竟然几息之间便解开了。”
“所以这和府上的先生有何关系?”
刘骆谷忍俊不禁的问道。安庆绪被怼的哑口无言,他仔细一向,和府上的先生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的解题方法也不是先生们教的。“我都被这个王烁气糊涂了!”
安庆绪老脸一红,觉得极其晦气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刘骆谷不急不缓的一笑,把安庆绪按在榻上,顺手拿起旁边的酒壶为安庆绪倒了杯酒。“那王烁正是仙人弟子,你输给他也不远冤,有什么咽不下的。”
刘骆谷把酒杯推到安庆绪面前说道。安庆绪拿起酒杯,酒水中倒映出他俊秀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上却眉头紧锁,愁云密布。安庆绪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把酒杯放下说道:“刘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骆谷在安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安庆绪对他也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咽不下这口气那便让他咽气。”
刘骆谷重新把就被推再安庆绪身前。“宫里传来的消息,王烁要去江淮解决恶钱一事了。”
安庆绪刚端起酒杯,听到这句话,手猛地一哆嗦,一杯酒洒了半杯出来。“他王烁敢去江淮解决恶钱?谁给他的胆子!”
安庆绪半是诧异半是欣喜的问道。刘骆谷轻笑一声,眯着的眼睛看向皇城的方向:“天知道。”
安庆绪呼的长出了一气,他明白宫中有人也对王烁不满了。一想到王烁马上就要被整治,安庆绪得意的笑了笑,看向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也不知道是眼花还是什么原因,他在杯中竟然看到了王烁那张十分欠揍的脸,而且嘴巴一张一合着,似乎是再说十贯钱这三个字。安庆绪一时间气血上头,猛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骆谷眉头微微蹙起,目光瞥向地上被碎的粉碎的酒杯。他蹲在地上把碎片都归拢起来说:“郎君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我帮你出个主意。”
“刘兄快讲!”
刘骆谷常驻西京长安,心思缜密而且交友极广,他既然说要帮忙,安庆绪觉得这事已是十拿九稳了。“郎君请跟我来。”
说着刘骆谷便出门往前院走去,安庆绪赶紧跟上。在前院一排低矮的茅草屋前,刘骆谷往屋内看了一眼,又走到旁边的茅屋推开门说道:“郎君请看,这就是我为你想的主意。”
只见在茅屋内,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干老者,正拿着纸笔埋头苦算着,嘴里还念叨着:“开方除之,所得,又开方,太繁琐了,应该简化一些的。”
两人进屋后,老者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事,仿佛两人对他来说就像空气一样。“刘兄,你说的主意就是这个糟老汉?”
安庆绪眉头皱起,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怒气,以为刘骆谷是在消遣他。“郎君莫急。”
刘骆谷指向老者微微一笑道:“郎君可知道此人是谁?”
“是谁?”
安庆绪不耐烦的问道。“王博士。”
王博士?安庆绪揉着眉心在脑海里检索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人能和眼前的老者对的上号的。刘骆谷瞥了一眼安庆绪,不急不缓的笑道:“他的先祖,便是王孝通。”
“住口,休要替我先祖名字!”
老者猛地将笔扔在地上喝道。安庆绪先是有些发懵,旋即撸起袖子就要锤老者。你他娘的在老子府上,还敢对老子发脾气!刘骆谷赶紧赶下安庆绪说:“郎君莫急,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有些脾气的。”
安庆绪没好气的白了老者一眼:“希望此人不是酒囊饭袋。”
刘骆谷拍着安庆绪的胸脯笑道:“郎君放心。”
“王博士,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他又看向老者赔着笑说道。“什么事能有算学重要!”
老者有把笔捡起来兴致寥寥的问道。刘骆谷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幽幽的说道:“有人可是说了,王孝通先生的《缉古算经》不值一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