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长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了场面有些不对,他梗着脖子说:“你又不是我的上司,凭什么问我话!”
“我不是你的上司,那杨公呢,杨公能不能问你话?”
王烁笑着看向了杨国忠。杨国忠当然不会不给王烁面子,他斜睨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王鉷,促狭的笑道:“王烁问你话,相当于是我问你话,你只管回答就是。”
薛荣长求助的看向了王鉷,他不过是一个县尉,怎么敢对一个三品大员说不字!王鉷脸色一沉,眼睛在王烁身上停留了片刻说:“杨公都发话了,面子还是要给的,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但要是牵扯到我京兆尹府的机密,就不要回答了。”
这是在暗示薛荣长,一旦有拿不准的回答,就推到京兆尹的机密上去!薛荣长会意的点头道:“不错,刚刚我是见了王郎中。”
“你是在何处见的王郎中?”
王烁笑眯眯的问道。“自然是京兆尹府,有何问题?”
薛荣长梗着脖子答道。王烁冷笑一声:“王郎中身为户部郎中,怎的会去京兆尹府?”
薛荣长眼珠子一转,不服气的说道:“这是京兆尹府的秘密,恕我不能告诉你!”
“京兆尹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杨国忠板着脸看向了王鉷。王鉷冷笑道:“杨公又不是京兆尹,为何要告诉你,若没有其他问题,薛荣长你归队就是。”
“等一等!”
王烁又叫住了薛荣长:“京兆尹府的士兵是不是已经全副武装了?”
薛荣长下意识的就要看向王鉷,他来找王鉷,就是要禀告这件事。“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不是王公在问你话!你看着我回答!”
王烁猛地喝了一声,把薛荣长吓了一激灵。杨国忠趁机说道:“来人啊,把薛荣长和王烁给我围起来,薛荣长,你就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遮遮掩掩,看别人的脸色。”
一队士兵将薛荣长和王烁围了起来。王鉷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杨公,圣人没有旨意让你这么做吧?”
“这也是查案的一部分。”
杨国忠回道。“本官也是调查者,所以不应该避着本官,薛荣长,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王鉷朗声道。他临走前嘱托了王銲,要看管好京兆尹府,所以王鉷并不觉得士兵全副武装有什么不妥,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薛荣长得到指令,也没有顾忌了:“不错,士兵是全副武装,这也是为了防止夜晚有贼人作乱未雨绸缪。”
王烁轻哼了一声:“是吗,那我们就去看看王郎中是如何防患未然的,去京兆尹府!”
静谧如墨的黑夜下,数百名身穿山文甲,手持弓弩、彭排、横刀、长枪的士兵,迈着整齐肃杀的步伐走在街上。“主人,前面就是平康坊了,是先去李阁老家,还是先去和大家哪里?”
一个士兵半跪在王銲面前问道。王銲冷声道:“邢兄那边到哪里了?”
“回主人,邢郎君那边,已到了北门,正统领右龙武军赶来!”
王銲目光掠过一抹狂热,他抽出刀指向前方:“不能让右龙武军的人小看了我们,弟兄们,先去和大家,将杨贼诛杀!”
“是!”
打头的手持长枪和彭排的士兵奔跑起来,沉重的步伐在寂静的街道,如钢铁洪流般不可阻挡。街道的尽头,王烁敏锐的捕捉到了远方传来的声音。他举起一只手,猛地握拳道:“停下!”
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王鉷不满道:“你又有何事?”
“前方有贼人,准备作战!”
王烁吩咐道。杨国忠的卫兵立马行动起来,十二名人高马大的陌刀手,冲在了最前头。“王烁,你有完没完,哪里有贼人,我怎么没听到!”
王鉷扯着脖子吼道。他话音刚落,只见街道的前方冲出来了一队兵士!双方短兵相接,竟是谁都没敢率先出手!杨国忠的卫士,原本想着就是来捞些功劳的,他们压根就没做好跟人交战的准备!而王銲的士兵更是面露骇色,他们的行动明明非常隐蔽,为何对方会有防范!街道一时间变得死一般寂静。“为何停止不前!”
王銲满是怒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王鉷的心重重的一沉,仿佛是被人用力刺了一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冷汗如雨般流下。他突然想到之前王銲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想要当宰相,就不能依靠李林甫,而是依靠我们自己!”
依靠我们自己…那只有杀了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这三人,他王鉷才有可能做宰相!王鉷惊骇的看向了前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仙旨是对的!“贼人出来了,贼人出来了!”
杨国忠兴奋的咆哮了一声:“王銲夜召兵士,意图不轨,杨某奉皇命,诛杀贼人!”
杨国忠的声音在街道回响着,好似一道闷雷在王銲的耳边炸响开来!他当场吓的腿脚发软,差点晕过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事情败露了!对面的士兵,就是圣人派来平叛的,他已经没有了胜算。王銲和邢縡最初的计划,就是以精兵进行密谋造反活动,现在事情败露,圣人已有了准备,他的精兵在平叛大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慌乱中,王銲根本就没看清对面有多少兵力,他满脑子只剩下了投降二字。“等一等!”
一道同样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是王鉷的声音!王銲立马抬起头,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兄长在对面,事情还有转机!“銲弟,你这么晚带着兵士出来,是不是也得知了邢縡要谋反的消息?”
王鉷在短暂的慌神后恢复了冷静,他这样喊话,就是提醒王銲,现在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邢縡身上,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的性命!“王公,倘若王銲知道邢縡叛乱,为何不上报,为何要自己行动,这明明就是他意图谋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袒护他,你们两兄弟,果然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王烁怒喝道。眼看王銲的事情败露,马上就能将他抓住,王鉷却又要替他开罪,王烁怎会坐视不管。王銲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喊道:“对面的可是杨公?王某正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准备去平叛的,杨公来到而正好,我们一同前去平叛!”
“王銲,既然你知道邢縡要叛乱,为何不上报,你是否是他的同党,想要和他里应外合!”
杨国忠阴沉着脸问道。他没想到王鉷会出了这么一招,如果王銲因此脱罪,那王鉷也会不受牵连,他和王烁的谋划,可就全盘落空了!“銲弟不可能是同谋!”
王鉷狞笑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銲弟是大唐忠臣,是为了去平叛的!”
他又看向一旁的王烁,脸上浮现出一抹杀意:“倒是你这个妖道,妖言惑众,当众污蔑我王家,今夜,我王家就替大唐除了你这个妖道!銲弟,将这个妖道杀了!”
王銲也明白,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王鉷了,他兴奋的叫道:“得令!诸卿听令,将王烁当场扑杀!”
“我看谁敢!”
杨国忠怒喝了一声,他明白,今夜想要铲除王家,王烁必须要活着!只有王烁活着,他仙人弟子的身份才能发挥作用!“杨公,王某也是为我大唐好,还请杨公不要阻拦!”
王鉷冷笑了一声。“动手!”
一声令下,王鉷的卫队,王銲的兵士齐齐的将兵刃对准了王烁。“保护王烁!”
杨国忠赶紧吩咐自己的卫队。王烁深吸了一口气,当下的情况,远比之前遇袭艰难数倍!之前是阴谋,这次是阳谋!他沉声道:“杨公,速去北门!只要抓住邢縡,有吉御史审问,王家跑不了的!”
杨国忠一愣,刚想追问,只见王烁忽然抽出一把横刀,朝着街道的另一边狂奔而去!“不要让妖道跑了!”
王鉷高声喊着,他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杀了王烁!“先去北门抓邢縡,不然王公你们王家的罪名可洗脱不了!”
杨国忠明白过来,想要对付王家,邢縡才是重点,所以便站在王鉷的角度上,奉劝了一句。“邢縡要抓,妖道也逃不了!”
王鉷狞笑一声:“薛荣长,你带领本官卫士去抓妖道,务必将他斩首!銲弟,你我跟杨公,一起去抓邢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