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个汉子过来,王烁赶紧起身准备行礼。可再看张旭和焦遂这两憨憨,竟是直接把上衣都脱了,露出干瘪的上身,肋骨有几根都数的清清楚楚。这还不算完,李岫和方赢竟也苦笑着把上衣脱了,一个露出壮硕的肌肉,另一个挺着白花花的肚腩。几个大老爷们一见面就脱衣服,场面瞬间变得焦灼起来,场间充斥着哲学的气息。王烁心中默念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但一道道目光还是看向了他,王烁顿觉后背一凉,默默的握紧腰带。李岫着急道:“王二,你干什么!赶快把上衣脱了,你这可是对几位的大不敬!”
王烁叹了口气,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解了,跟着几人离开席面朝着来客站成了一排。那几个来客见状双眼放光,笑吟吟的看着。王烁脸上带着一股悲壮的神情,宛如要赴死的侠客,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张旭像是一只亢奋的公鸡,抻直了脖子高歌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接着老头鼓足力量,把自己的胸膛拍的呯砰作响,拍完胸膛拍胳膊,拍完胳膊拍大腿,宛若一只求偶的猩猩,看的王烁眼皮猛跳,生怕张旭用力过大,把自己锤出二两血来。张旭起了个带头作用,剩下那三位好像是要比谁更有力量似的,一个个把自己抽的浑身都是血印子。尤其是李岫,把那肚皮拍的啪啪作响,甚至还能拍出不同的音律,就像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海豹在鼓掌。王烁明白过来,这是大唐的欢迎仪式,上至皇室子弟,下至平民百姓,在宴会当中唱歌跳舞,是一种很正常而且很有品味的活动。当年李靖大破东突厥,李二皇帝就在欢迎宴上当中跳舞庆祝,他那太上皇老爹就弹琵琶伴奏。王烁心想李二都跳了,我跳也没什么吧,只是这拍肩膀甩膀子的能叫舞吗?再看张旭和焦遂手臂交叉,俨然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王烁见状也只好跟李岫叉着手臂,跟着张旭的歌声在地上直跺脚。王烁切身体会到了一句话,不是那流传千古的“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而是某位小品演员的“你跺你也麻!”
他脚都跺麻了,张旭还没有停下来的征兆,甚至还排成一行大步的向前,来到几个客人面前这才松开手,张旭在那一高一低的两个汉子前盘旋不停,还不停的朝客人招手,仿佛是在抛媚眼似的。王烁知道这老头子在打令呢,邀请这几个客人也来一段舞。一看张旭这身形,就知道这老小子平日没少跟歌姬讨教舞乐一事。这几个客人也不推辞,甩开膀子跟张旭斗了会儿舞,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才停下。张旭满意的大笑两声:“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说这话的时候,那双贼眼还一直看向王烁,王烁默默的把酒举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这一坛酒够这几位酒仙喝吗?王烁刚准备给几人倒酒,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王烁心中一凛,双指猛地一夹,竟是一枚弹珠大小的石头。两个黑汉子眼睛一亮笑道:“好功夫!”
方赢也是诧异道:“王兄弟好快的手!”
王烁把石子一扔笑道:“让诸位见笑了,小人不会什么武功。”
“诸位好雅兴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烁看去,打头的那人正是王准,而他身边跟着一个发须皆白的男人。李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竟然是王銲!”
王烁脑海中一搜索,立刻想到眼前这假笑的人,正是官拜户部郎中的王銲,而他还有一个身份,王鉷的弟弟。方赢笑了笑,起身行礼道:“原来是王郎中和王少卿,既然来了,那都是客,来人啊,看座。”
王准和王銲也不客气,李岫脸色铁青道:“王少卿怎么会来此地?”
王准故作惊讶道:“李郎君说的什么话,腿长在王某身上,王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道这也要跟李郎君报备?这李家的手,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吧?”
一旁的王銲笑道:“准儿,怎么与李郎君说话的?也不怕李阁老治你的罪!”
王准佯装惊慌赶紧说道:“李郎君恕罪,是王某说错话了,可千万别跟阁老说啊,要不然传出去,堂堂李家郎君受了欺负,还得回去跟阿爷告状,那李阁老的脸往哪儿放?”
李岫气急,脸憋成了朱红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王烁轻笑一声道:“不错,郎君不要跟阁老说此事,毕竟你不是王少卿,出来赴宴,还得带个长辈领路撑腰。”
“你!”
王准被怼得无比郁闷,狠狠的瞪了王烁一眼。张旭饶有兴趣的看了王烁一眼,这小子虽然有些圆滑,但是不畏权贵,敢拿话讽刺王准,正合他的胃口。那几个客人闻言也是哄堂大笑,丝毫不顾及王准的颜面。王准气结,府里的奴仆跟他说,王烁会在此地宴请宾客,李岫也会一并来,他这才动了心思赶了过来,目的自然是王烁的醉仙酿!只是王准没想到叔父王銲也要跟着来,他想来就来吧,就当有个撑腰的了,他王烁和李岫应该不会猖狂了,但没想到刚来就被王烁来了个下马威!王銲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王准不要太失态,然后遥遥的跟那几个客人行了一礼。王准看到那几人后,会心一笑,有这几人在,他不信王烁和李岫不出丑。李岫感激的看了王烁一眼,王烁轻笑一声,他不知道这两王八犊子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是没憋着好屁!王准忽然说道:“张公,焦公,你二位这些朋友都是何方高人,好让小人我开开眼,不然小人都不知道这酒要落在谁的肚子里了。”
王銲郎笑两声道:“准儿且慢,我大唐诗文烁贯古今,今日来的贵客,也都极富诗名,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如何?”
焦遂饶有兴趣的问道:“游戏?不知王郎中想怎么玩?”
王銲解下自己的玉佩笑道:“不如就让王准和李郎君比比,看谁能晓这几位贵客诗中之意,老夫这枚玉佩跟随老夫多年,就拿此玉当个彩头如何?”
方赢看到玉佩惊呼道:“此玉乃是于阗之玉,价值千金!王郎中真舍得拿出来?”
王銲笑道:“有何不舍?我想诸位贵客也应该没意见吧。”
说着,王銲冷笑的扫着那些客人,眼中寒意俱现,威胁意味十足。几个客人干笑了两声,饮酒若无一些酒令游戏也没什么意思,只是王銲直接拿出一枚上好的于阗古玉做彩头,这个游戏未免有些大了。王准阴笑道:“王某无所谓,只是怕李郎君不敢跟王某比试。”
他当然不怕,在来之前王家的眼线就已探听到了这些客人的真实身份,府上的先生,也将他们传世诗词都讲了一遍,这些含义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这场比试,就是他和王銲设的一场局,他必胜无疑!而且他还请来了书坊的人,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传出去,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这场宴会!失败的李岫,还有什么脸敢卖酒?李岫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拒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要说背他会背,可是要解释含义,这可是难为他了!谁会专门想这些东西?但偏偏李岫还不能拒绝,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李岫会成了长安城的笑柄!“不如我跟你比?”
这是…王烁!李岫诧异的看着王烁,虽然王烁鬼点子多,但是这可是考据诗词之义啊,他那些鬼点子没有一点用!李岫低声道:“你,你行吗?”
不等王烁回答,王准一拍食案叫道:“好!王烁,我果然没看错你,那就你跟我比,只是还要再添一点彩头才行。”
王烁笑道:“王少卿可是想要我的酿酒方子?”
王准狞笑道:“如果我赢了,我要你从这爬到崇仁坊去!亲自把你的方子给我!”
几个客人脸色猛地一变,一个清瘦矮小的客人皱眉道:“如此意气之争,怕是不好吧?”
张旭和焦遂也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哪怕这场宴会办不了,他们也要阻止这场争斗。王准虽然嚣张跋扈,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有些才华,王二郎酿的酒虽然好喝,可毕竟只是一个奴仆,估计连书都没读过,这怎么跟他比?更何况王准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张旭正色道:“比赛莫要伤了和气,不如这样。老夫…”“好,我可以和你比,不过你要是输了,以后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行下跪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