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光线从厚重的窗帘里透进来,调皮的吻上地面厚密的羊毛毯,一线光柱,几乎可以看见光影里浮动的微小颗粒,显得十分温暖。这栋别墅是当初她成年时樊以航送给她的成年礼,一应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她来的机会并不多,以前上学时来几次也都是过来开party,自从认识容浔之后就更没来过了。那时候年少天真,总羞于将她显赫的身家展露在他面前,总怕他会因为她的家世认为她肤浅张扬又不能吃苦的人,所以她总是刻意遮掩着她的财富,找他时甚至连家里的车都不敢坐,委屈着自己辛辛苦苦挤地铁,就是为了证明她也是可以吃苦的。慢半拍的醒悟,她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苛求自己立刻将那些记忆全部抹去,毕竟加上上辈子,她跟他纠缠了将近八年光景,人生又有多少个八年呢?她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厚密的羊毛毯上却丝毫不觉得寒冷,洗漱完毕,走下楼时家务助理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白秘书与高云开已经坐着吃早餐了。她这栋别墅现在基本上成了难民营。高云开已经获得了青藤大学的入学通知,据说是还要有些手续处理所以只能住在这里,不过樊雅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一个孕妇住着,他好歹是学医的,在旁边守着也安心。白秘书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据他说来去不方便,但她觉得他应该是为了包吃包住来的,家务助理陈婶做了一手的好菜,如果不是碍于她孕妇的身份,可能他都要把他那几只猫猫狗狗都接过来照顾了。至于容衍,他是光明正大赖住在这里,理由十分无耻无赖……那两只都能住这里,他凭什么不能住?不过他手上的资源十分丰富,消息也打探的十分利落,樊雅也就默许他住下了。反正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听见动静,两人同时抬起头,目光多少有些复杂诡异。樊雅拢眉,“怎么了?”
“今儿早上……”高云开是老实孩子,还没说全,腿就被白秘书在桌子下踹了一脚,痛的他倒抽一口冷气,悻悻低头,“没事。”
白秘书干笑,“没什么,就是觉得boss你昨儿回来的有些晚,有些担心。”
樊雅狐疑瞥了两人一眼,从他们脸上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懒得去问,懒懒在椅子上坐下了。说话间,陈婶早就替她装了碗熬的糯甜入口即化的红薯粥,配着三鲜包子与新鲜小菜,看起来爽脆可口,但樊雅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随口问,“容衍呢?”
“还在睡觉吧。”
高云开关切的问,“怎么了,没胃口?”
“有点。”
樊雅逼着自己吃了两口,皱了皱眉,还是选择放弃,“陈婶,帮我榨一杯蔬果汁,谢谢。”
等着蔬果汁的功夫,她看向白秘书,“投资的事情怎么样?”
苏颜已快生了,‘左岸’的事情自然没办法操心,她这头也不适宜抛头露面,幸好白秘书虽然生活琐事不怎么灵光,处理公事还是十分利落的,一人单枪匹马的承担起左岸创业的所有事务,短短半个月期间,刚创立的‘左岸’事务所已经有了些起色。她手上除了不能动用的股票房产外,所有能够流通的资金也全部交给白秘书进行投资,虽然与‘左岸’人才投资的策略有些出入,但现在她跟苏颜都没有精力放在这上面。白秘书虽然能干,但他的长项在于统筹管理手段圆滑,发掘人才并不是他的长处。所以她现在只能想办法壮大‘左岸’资金链,尽可能在业界里打出左岸事务所的招牌。也拜上辈子多活五年的经验所赐,她大概知道哪些项目是有利可图。白秘书脸色一正,“大部分已经落实,达成的价格也算合理,大概还有三四家正在洽谈,不过合作的意向也是有的。”
顿了顿,“不过……”“嗯?”
“心跳软体已经拒绝了我们的建议,前段时间化妆舞会的风波也波及到了心跳软体的少东罗少辰,罗总的妻子激动之下小中风还在医院疗养,罗总心灰意冷,觉得是因为从商才会让罗少辰牵涉到这些事情里,他痛定思痛,决定将公司卖了。”
他看了樊雅一眼,“心跳软体虽然经营不善,但口碑不错,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对它抛出了橄榄枝,包括寰宇集团,风腾企业,甚至樊氏企业与容氏企业旗下的科技公司似乎也很有兴趣,这几天应该就会动作了。”
樊雅眸光微锐,接过陈婶递过来的蔬果汁轻轻啜了一口。虽然不是她故意的,但罗少辰被卷进这件事,多少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如果因为这个而让一家公司被迫合并,实在不是她想看到的事,况且罗少辰虽然浮夸,但也算个人才,不应该就这么被埋没的。“罗少辰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申请了国外大学研究所的职务。”
樊雅沉吟片刻,“待会我发一份企划书给你,你想办法转交给罗少辰,告诉他如果他想振作,左岸会尽可能的提供所有资源,如果他还是决定放弃,就随便他吧。”
她不是圣母,即使她对罗少辰多少有些愧疚,如果他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那也只能说他不是能成就大业的人才,她也无可奈何。“我知道了。”
白秘书迟疑了下,“boss,风腾跟寰宇都似乎对这项收购案势在必行……”“怎么,担心他们会针对左岸?”
樊雅瞥眼过去。白秘书蓦然想起樊雅的身份,长舒了口气,立刻明白自己是想多了。不管是容衍的风腾,还是容浔的寰宇,甚至容氏樊氏,都跟樊雅脱不了关系,就算他们知道左岸事务所在里面插了一手,也不会刻意针对事务所的。背靠大树好乘凉,boss身份贵重,后面抵着的不是树,而是一座又一座的山……白秘书精神振了振,顿时对未来充满干劲。樊雅瞥了眼睛都亮了的白秘书,淡淡笑了笑,恰到好处的掩下一点忧虑。她身后靠山确实雄厚,充分利用那些背景当然是可以顺风顺水,她也不会傻的让那些资源浪费,但从来有失必有得,左岸做出了成就,会被归纳到那些背景上,左岸做不出成就,同样也会是因为那些背景。上辈子左岸启动的晚,她们也没有遇到真正的困境她就死了,这辈子她看来真的得好好想想了。如何创出一番不依附于任何势力的天地,成就自己的事业。眸光为敛敛下精芒,她又吃了一个包子,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今天的报纸呢?”
高云开与白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高云开抹了抹嘴,慢吞吞的从玄关上抓来一叠报纸,并刻意将一份压在最下面。樊雅没在意,一份一份的翻着报纸,果然几乎所有报纸都含蓄的报道了柯容联姻告吹的消息,虽然容柯两家都是有名有望的人物,但当时新闻记者那么多,压得住一家报纸,怎么可能压不住所有报道。甚至还有一份贪发行量不要命的报纸上还详细的介绍了沈拓如何力排众议拒绝婚事的盛大场景,还很有发散思维的扒出当时化妆舞会,将前后的事情充分联系起来,用词遣字都十分精辟独道,避重就轻,将容恬描述成了不学无术又急于找下家接手却遭人嫌弃自作自受的富家女,而沈拓成了敢于摆脱家族束缚勇敢追爱的大好青年,容家成了盛气凌人以势压人的代表,而从来清贵的柯家最多不过多了个识人不明委屈求全的名声。樊雅一目十行扫完那份报纸眸光微挑,看了眼那家报纸的名字,苹果日报,似乎就是上次说容恬未婚先孕还流产的那家报纸。身后有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的文笔怎么样?精彩吧?”
容衍连衣服都没有换,松松垮垮的罩着黑色绒质睡衣,睡衣十分贴身,隐约可见精壮肌肉的轮廓,比脱了衣服还显的有料,衬着他惺忪睡眼俊美容颜,愈发显得这个人气质邪魅,仿佛妖孽。樊雅再度慎重考虑要不要把他赶出去,她看了不打紧,但这么个懒散妖孽的人成日在她跟前晃荡,对胎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怎么说服人家登这篇的?”
胆敢直面容家,这家报纸也实在有胆量。“为什么不敢?”
容衍丝毫不懂避嫌这个词,直接抓了樊雅身前喝了两口已经半冷的红薯粥喝了两口,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樊雅的嘴唇,低沉了嗓音暧昧低道,“真甜。”
樊雅完全无视,对付容流氓的最好办法就是当他不存在。她翻了翻报纸,动作一顿,心里突然滑过一抹了悟,直接问,“你这段时间忙个不停,就是为了收购这家报纸?”
一旁旁听的白秘书与高云开都愣住了。“聪明的女人,你怎么猜出来的?”
容衍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打了个响指。“上次如果还只是穿凿附会含蓄披露,这次针对性也太强了些吧。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这家媒体怎么敢?”
樊雅淡笑,“操控一家媒体的最好手段,不就是收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