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意的爷爷就住在日出谷,于母觉得这样更好,省得距离她们家太远,让人家父母担心。于天意也很开心,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玩伴其实也不多,这样三个女孩住在一起,让她觉得既新鲜又热闹,爷爷奶奶都疼孙女,自然是都没意见。阮栗儿转头悄悄对朋友说:“看见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朋友也是富家千金,却是个极不光彩的私生女身份,处处受当家主母和正牌女儿的压制,过得,也就稀里糊涂吧。清晨阮钧来于家接阮栗儿,她的胖花也跟过来了。阮栗儿同于天意道别,可能是由于见到主人,胖花有些兴奋,撒欢跑的挺快。阮栗儿只好去追它,不知道怎么面对老爸,想着他媳妇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她有时候怀疑他爸会不会产生消极的心理,从此开始仇恨女人?越想越吓人,阮栗儿狠狠摇了摇脑袋,发现前面狂奔的胖花差点撞着人。阮栗儿跑过去正要道歉,却是微微一愣。17号的那个少年,脸上有一块红肿。他没有看她,擦身而过的瞬间,阮栗儿觉得他神色郁郁。不免又在心中好奇,他是跟谁打了一架,还是挨了父亲的揍。传闻里的姜泓有些恐怖,有暴力倾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阮栗儿也开始心事重重。朋友一路尴尬,当天下午就打道回府。阮钧抽了三根烟,出去上班,于天意来她们家找她玩,阮栗儿心情挺不错的,俩个人带着胖花去婉婷塘玩。冬日的湖水,结了一层薄薄的脆冰,狗里头胖花绝对是属于笨的,一个没看住就掉进了冰窟窿。狗爪子使劲儿扒拉呀,冰洞也是越来越大。阮栗儿着急,想跑过去救胖花。“小心,你别过去!”
于天意抓着阮栗儿对她说,“你让它别动!”
“哦,好,胖花,快别动了!”
阮栗儿喊。可狗能听得懂人话吗,就算以前肯听,现在也听不进去了,不动,躺在水里不动那不就死了?“哎呀,这狗怎么这么笨!”
于天意也着急,她摘下自己的围巾,又让阮栗儿把她的也拿下来,吩咐道,“绑紧了啊,你拉着这头,我过去救它。”
于天意把围巾缠在腰上,自己爬在冰面上慢慢的过去,冻得直哆嗦,嘴里狠狠的念叨:“死狗,再扑腾冰全碎了,看我不活煮了你!”
“天意,你小心点啊!”
阮栗儿心砰砰跳着,紧张的不行。“你抓紧了啊,我可不会游泳!”
“啊?哦!”
阮栗儿急忙紧了紧手,毛织的围巾擦摩着她的手,但俨然已顾不上疼。天意终于扯住了狗毛,还好这只狗会游泳,只是没见过世面被惊着了。也还好这一片的冰有够结实,天意把胖花拉上了冰面。“胖狗,你要是再胖点,咱们就再也不见了吧。”
天意吁了几口气,前面的衣衫又湿又脏,阮栗儿眼眶红红的,赶紧带着她回去换衣服。天意换上阮栗儿米色的羽绒服之后就开始笑逐颜开的说这说那,阮栗儿从来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闷闷的小姑娘,居然这么能说,絮絮叨叨天南海北的一刻都不肯停顿。她挺崇拜于天意的,真的,于天意比她还小半岁,但遇事不慌不忙那种与生俱来的冷静,她根本没有。胖花的事被忘掉一边,俩人一直玩到下午才分开。阮钧应酬,一夜未归。再然后,胖花感冒了。阮栗儿带着它去宠物医院,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客厅里坐着阮钧和后妈的哥哥。阮栗儿过去问好,还乖巧的喊了舅舅,但可能人家根本不稀罕。她上楼,后妈正从卧室里出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幸福,带着淡淡的温柔。“栗儿,回来了?”
连带着对她的语气都变的异常温和。阮栗儿点头,没掩饰心里的诧异跟疑惑。后妈又往下走了几阶,阮钧已经大步上前扶着了。“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今晚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做。”
阮钧的体贴温柔也是阮栗儿未曾见过的。“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想喝点酸梅汤。”
后妈轻语。阮钧连连说好,直接打电话让自己的助理去果蔬市场买最新鲜的。可是隆冬三月,找最新鲜的酸梅,阮栗儿想起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后妈怀孕了,阮钧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四十多岁了,终于又盼来一个孩子,且不管男男女女,至少没有韩小眉的影子。晚饭还没吃完,远在老家的爷爷奶奶也赶了过来,听说后妈想吃酸的,更是高兴的不行,想着八成是个带把的小子。胖花昏昏沉沉,在远处打了几个喷嚏。“怎么,栗儿,你的小狗儿生病了?有没有带去宠物医院看看啊,这些小猫小狗平时看着挺可爱的但也千万不能大意,别再有什么病传染给人。”
后妈的哥哥说道。可能无意,可能有意,可能只是一句关心和提醒,只是阮栗儿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无有的寒意。“是吗?”
奶奶立刻接话,“那赶紧去医院治治,实在不行就送人吧。现在可不比以往,小张这里还怀着孩子呢!”
后妈姓张,是龙城秦家的表亲。“奶奶!我今天带它去医院看过了,就是有些小感冒,我让它去后院住,不会影响到阿姨的!”
阮栗儿说着放下碗筷,立刻牵着胖花往外走,心里考虑着明天要不要把胖花送到于天意那儿。等到家里的客人走了,她才慢悠悠的走回自己卧室。路过主卧,听到屋里人说:“讨厌,别闹……快下去,小心伤到孩子……”竟是一夜无眠,凌晨两三点的夜,觉得世界就是尽头,五点升起的太阳,有种不停重复轮回的作呕感,阮栗儿讨厌清晨,讨厌新一天的来临,讨厌去向讨厌的人不情不愿的问好。但是胖花不见了,她找遍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马桶里都看了一眼,却依然没有胖花的影子。“爸!爸!胖花不见了!”
她焦急的冲进主卧,满面是泪的样子让清晨迷离未醒的阮钧一阵恍惚,那是一种深深的很无力的厌恶,他烦躁的坐起来,却拉住正要起身的后妈,让她躺回床上,自己翻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说:“找不到,就慢慢找,就这么大个屋子,能飞上天去?你看看你,疯疯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看着女儿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阮钧有些心疼,顺手拿下外套给她披上,“问过阿姨了吗?”
“我都问过了,我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走,去问问王叔。”
楼下,爷爷奶奶正吃早餐。“妈,看见胖花了吗?”
阮钧问。“哦,那狗啊,我送人了。”
“奶奶!”
阮栗儿一下子哭出了声。“哎呀,栗儿你听我说,昨晚我跟你爷爷出门散步碰到了老朋友,聊天说他挺喜欢可蒙犬的,我一看他是真喜欢就答应送给人家了。再说,小张不是怀孕了吗,你那狗毛那么长,看着也邋邋遢遢的,以后等你弟弟出生了,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折腾……”“奶奶!胖花是我的,您凭什么说送人就送人,您要是看不惯我,怕我伤着你大孙子,直接赶我走不就好了,还在这儿拐弯抹角的虚不虚伪!”
“栗儿!”
阮钧沉了声。“爸,胖花是你买给我的,你现在有老婆孩子不需要它陪了,我需要!你们凭什么说送人就送人!”
阮栗儿心里碎碎的很失望,也很委屈,心里就念着一句,胖花是她的,她还没答应呢,凭什么送人!“你……阮钧,你听听,你养的什么好女儿,为了一只狗就这样对长辈大喊大叫的,简直跟她那个妈一模一样!”
“说胖花就胖花,你说我妈干嘛。既然看不上我妈,当初怎么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早早踹死我得了,何必假惺惺的养这么些年自找气受!”
“阮栗儿!”
阮钧一个巴掌,阮栗儿差点一个趔趄滚下楼梯。不可置信看向她爸,从失望到绝望,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扔掉外套她直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