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30分,宋岚就接到了来自齐河的短信,短信的主题是邀请他们去参加一场内部会议,参会人员有齐河、古斯塔夫和莫妮卡。
“怎么啦?”陆湘瞄了一眼注视着手机屏幕陷入了发呆状态的宋岚,这只呆呆鸟显然还没睡醒,脑门还有一小撮头发竖了起来,按照他的作息,每天要睡到8点才符合他对于充足睡眠的定义。 据她观察,早起可能是宋岚最为虚弱的时候。 意识模糊,连思维都不连贯了。 不过对于陆湘而言,这倒并不失为一件好事,她经常能趁着宋岚被困意折磨的状态下为所欲为。 “见鬼,这些人都不睡觉的么?昨天我可是一直工作到了晚上10点多!”
这一天,宋岚终于回想起了公职人员的恐怖。 就连休息时间也要时不时关注手机,上级随时都有可能冷不丁地发来工作短信,在这个领域,他们堪比职业杀手,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从未和齐河共事过,但宋岚已经在心里把他划分到了“无良上级”的分组里,并由衷地同情齐河的下属们。 “嗯?我怎么记得你是在美食街和商业街逛了一整天,一直等到了晚上10点才去节目组报了个到?”
陆湘当即戳穿了宋岚的谎言。 这样的工作态度,《救助者大师》的节目组真是捡到鬼了。 考虑到昨天这只呆呆鸟逛街期间安分守己,没有像上次那样在街上看美女热舞,陆湘就酌情没有对他提出批评。 “那也是工作。”
宋岚却振振有词,“就像是你们体育课上老师让你们自由活动,难道就不算上课了么?”
他作为一名好老师,充分考虑到了学生们的兴趣爱好,给他们放假了一整天的时间,这可是连他在上学期间都没有享受过的福利。 “启明星没有体育课,而且据我所知,自由活动之前一般都会安排一些教学活动。”
“我安排了。”
“安排了什么?”
“请她们吃了拉面,增加了队伍的凝聚力。”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战斗技巧只是图一乐,真到了危急关头,只有友情和羁绊才能起到改写战局的作用。 这就充分体现出了他作为导师的高瞻远睹,在其他选手们还在明争暗斗时,他已经开始着手于培养维罗妮卡和瓦莲之间的羁绊了。 “你——” 陆湘一时语塞,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岚在她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遥想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对方偷懒摸鱼还都是藏着掖着,现在这只呆呆鸟不但丝毫不以为耻,而且还创造出了一套歪门邪说! “你赶紧起床,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她一时间无法在歪门邪说的领域战胜宋岚,所以便立刻改变战略,催促他起床,“怎么?难道还要我抱你下来?”
“起来了、起来了!”
宋岚一惊,连忙把“再睡五分钟”的说法压了下去。 以他对陆湘的了解,清晨往往也是陆湘最为虚弱的时候,虚弱到了连站都站不稳了的程度,搀扶他起床的行动经常以失败告终,自己还会有很大的概率“脚下一滑”摔到床上。 他必须避免这种意外发现,否则那就真要迟到了。 起床,洗漱完毕,享用完了酒店中规中矩的早餐,齐河派来的悬浮车已经停靠在了伊甸酒店的顶楼露台。 宋岚和陆湘的到来让会议室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作为宋岚“宿敌”的古斯塔夫主动朝他扬了扬手打了声招呼。 这里是齐河在第四区置办的安全屋,就连拉古斯基金会都对此一无所知,这两天莫妮卡一直都待在这里,也难怪瓦迪姆都快要把第四区掀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他的任务目标。 安全屋里物资充足,甚至还设有厨房,冰箱里都是准备好的预制菜,对于2167年的人们来说,这已经能算得上美味佳肴了,各类饮料一应俱全,还有专门的娱乐室,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度过“末日危机”而打造的。 宋岚觉得对于莫妮卡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安全屋里多休息几天,等待瓦迪姆超过了公司限定的时间,自动被公司给处理掉。 可一旦缺少了这位来自十七区的老乡,《救助者大师》这一季的看点将会大打折扣。 “真是抱歉,基金会在‘外界’的业务出了些纰漏,我不得不提早离开第四区,所以今天的会议提前了一些。”
齐河笑着表达了歉意,在了解宋岚之后,他们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他补充道,“你们是我特地邀请来的专家,专家费一会转到你们卡上的。”
“专家?”
闻言,莫妮卡仔细盯着两人打扮了许久,忽然抬起右手,惊讶地指着宋岚,“我认得你,CP0的首席执行官!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古斯塔夫忽然一僵,不出意外的,莫妮卡用充满了怀疑的眼神看向了他,“那天晚上在科洛影业的时候你们是合起伙来演戏!”
她还记的古斯塔夫最后高喊着“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破窗而逃,她还为此担心了很久。 要不是在这间屋子里见到这个名叫罗布-路奇的男人,她恐怕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此言差矣,我和古斯塔夫先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宋岚摆了摆手,“那天晚上如你所见,我们曾抱着杀死对方的决心而战斗,但是这世上并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很快意识到第四区的情况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真正的敌人依旧藏匿于暗处。”
古斯塔夫听得是连连点头,暗自为宋岚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被称之为职业诈骗犯的男人,张口就来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轻易地就掩盖了他当晚在安保办公室里贿赂军情七处首席执行官的事实。 涉世未深的莫妮卡显然是相信了,还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仔细想来,发现首席执行官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们一开始成立组织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暗杀科洛影业的创始人,声张正义的同时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可谁又能想到这件事牵扯出了生物实验以及公司一直秘密研究的克隆技术以及某种能将人类的意识上传并储存的数据空间? 尽管齐河向她解释了事情的始末,但莫妮卡直到现在还有些发懵。 这就像是在看《科洛影业》的某些系列电影一样,一群小镇的飙车党最终莫名其妙地踏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 而现在的她就身处这种漩涡之中。 父亲的克隆体交给了她一枚芯片,据古斯塔夫说这极有可能为她招致杀身之祸。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齐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邀请所有人入座,接着直奔主题,“不知二位对于机械神教有什么了解?”
“一群将自己高度义体化的潜在赛博精神病患者。”
陆湘说道。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听说“机械神教”这个名字,目前十七区就存在着一个机械神教的分支,他们的义体来源通常是黑市、“外界”军火贩子等非常规途径,缺少了量身定制这一环节,导致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看起来都处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会因为外表被列入到危险分子的行列之中。 “但据我所知,他们之中出现赛博精神病的概率极低,几乎八成以上的赛博疯子袭击案件都是被不知情的人以讹传讹造成的,这和目前我们对于义体的研究结论并不相符。”
非定制型义体、黑货,以及私人手术。 机械神教的教徒们几乎叠满了一切让他们成为赛博精神病的光环,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却都能保持清醒,“这让我想到了月蚀教,第四中立国居民成为灵能力者的概率也高的惊人,我一度怀疑这是信仰所带来的回报。”
“你们没有调查过他们?”
陆湘觉得与他们一群人坐在这里瞎猜,远不如基金会找到几个机械神教的成员进行研究来得实在。 这些教徒们信奉着机械之神,也即RT6所提到的“母亲”,可截至目前,她也不清楚信仰究竟是如何让他们免于赛博精神病的,如果他们的处境和月蚀教的信徒们相似,那么反而才是巨大的威胁。 他们在第四中立国之行的过程中破解了教会的秘密。 “全民灵能力者”不过是基因之主的一场实验,祂在信徒们身体里埋下了畸变化的种子,赋予了他们一些灵能力者的特质,在基因之主认为必要时,这些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把他们转化为畸变构造体。 那么机械神教的教徒呢? 他们是否也会突然在未来的某日,全员被转化成科学怪人? 陆湘一直都对信仰持怀疑态度,任何信仰都会带来相应的代价,就连试图信奉宋岚的人也不例外。 他们都变成了咸鱼或是搞笑角色。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畸变”。 “这就是问题所在,基金会里任何与机械神教有关的事务都被否决了,并且据我调查不只是基金会内部,无论革新派、中立派还是保守派都没有展开过任何对于机械神教的研究,他们虽然居住在境内的各个城市,却又像是游离于联合政府之外。”
再加之机械神教从不对外宣传他们的教义,成为教徒的门槛也极为苛刻,让他们从未出现在评议会的讨论议题之中。 这说明联合政府内部有人在“罩着”他们,否则那些好奇心旺盛的研究者们绝不会放过这些研究素材。 “还记得那枚芯片么?我在里面标记出了一些基金会旗下的公司,我推测他们可能和机械神教关系密切,我在过去数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追寻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直到这一次才终于有了进展。”
而这些进展还是他冒着巨大风险,深入了『灵魂之海』所带来的。 “我调查了科洛影业内部,目前他们的高层之间的内斗的确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但是多年来不断为瓦迪姆和他的手下提供义体移植服务的并不是科洛影业的人,辛戈西把这份差事外包给了军用科技,目前在幕后指使瓦迪姆的也是军用科技的人。”
“能查到他的具体身份么?”
“所有相关信息都被损毁了,而且我的技术人员还发现他曾以多种形象出现过,这更符合人工智能的特征。”
可是…… 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将人类乃至公司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工智能? 齐河一时间想不到如今市面上究竟有哪一家公司能创造出这样的人工智能。 他原本怀疑这是评议长的阴谋,但不久前第一区发生的动荡否定了这一点。 评议长险些遇刺身亡,高阶议会一度成为联合政府的最高权力机构,可人工智能并没有介入那场争端。 “在必要时,它们似乎可以代表任何公司出面,就连这次也不例外,我的调查才刚刚展开,基金会在‘外界’的事务就出现了问题,理事会点名让我亲自过去一趟,就是为了确保我离开第四区。”
这也正是齐河不得不在离开第四区之前找到两人的目的,他觉得恐怕也只有宋岚能揭开机械神教神秘的面纱。 他的调查越深入,就越觉得他们如同提线傀儡,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操纵着他们以及联合政府的命运。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长久的调查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不客气,专家费和会议费及时到账就行。”
向齐河开口时,宋岚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因为十七区日益攀升的房价很明显就是拉古斯基金会造成的。 “那是自然。”
齐河看了一眼时间,他临时接到的通知,理事会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我一直在追查的并不是某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公司本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许那才是公司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