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泽轩抱着苏颜出来的时候,苏颜已经在欧泽轩的怀里睡着了。此时的关云微正要把托盘里端着的姜汤放在房间内的桌子上,她一抬头就看到欧泽轩怀里抱着的只穿着浴袍的苏颜,禁不住手一抖,托盘上的汤碗往下一滑就滚到了桌子上,她稍稍一怔神就没来得及接住跌下去的碗,瞬时一碗姜汤就这样全都泼洒在了桌面上。欧泽轩正小心翼翼的再把苏颜放到床上,听到声音惊觉的看过来一眼,又赶紧看向苏颜,确认她没有被惊醒才松了一口气。“我……对不起大哥,是我不小心。”
关云微也惊觉过来,满是慌乱的看向欧泽轩,就怕自己又惹他心烦了。“没事,”欧泽轩低声说着,走了过来:“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那,我再去另外端一碗来,反正厨房里还有。”
关云微歉疚的说着,就赶紧拿着托盘匆匆走出了欧泽轩的房间。关云微一口气就跑到了厨房,本来说要留下来帮忙的佣人已经被她叫下去了,空荡的厨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双手撑在操作台上,眼光愣愣的看着锅中尚还散发着热气的姜汤,却是毫无焦距的样子,虽然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们是夫妻,有那样亲密的行为是很正常的,可是,依旧控制不住她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痛感。若是放在以前,就算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她或许还能忍受,毕竟那时欧泽轩和苏颜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可现在,在欧泽轩丢掉了有关苏颜的记忆后,她曾以为属于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她抱了太大的希望,却怎么也料不到,兜了一大个圈,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么,她的努力算什么?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这岂不是命运跟她开了个太过嘲讽的玩笑?即便是失去了记忆的欧泽轩,对苏颜还是一样的好,温柔体贴得让她发疯一样的嫉妒,到底还是希望越大失望便就越大吧,若真的能看透,能放下,她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自伤了吧。只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固执,就算心里想明白了,还是未能做到超脱。关云微就这样杵着手发了好半天的呆,直到楼上有开门的响动传来,她才恍然惊醒过来,赶忙再把已经冷却的姜汤开了火弄热了些,才又重新盛了一碗,端着上了楼。欧泽轩并没有多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他只是微笑着说了声辛苦了,便接过她递过去的姜汤,走到床边坐下,再轻柔的把苏颜抱起了一点。“苏颜,来,喝点汤再睡。”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是关云微从没听过的温柔,亦是她渴求了一辈子,也不曾得到过的温柔,宠溺得就像能滴出水来。苏颜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听到他的声音后,也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张开嘴,任由他喂着自己,一碗姜汤就在她这样做梦一般的状态中喂完了。整个过程中欧泽轩都显出了超出常人的耐心,这样的疼宠他做得自然而然,如果不是本身极为深刻的爱恋,又怎会如此细致温柔?关云微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发怔的看着他们,一直到欧泽轩喂完了汤,把苏颜安顿睡好了走过来,她还在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云微?你怎么了?”
欧泽轩放好碗,看到关云微还在他们房间里,还是这样一副神思不属的表情,不由问道。“哦,我,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嫂子。”
关云微回过神来,连忙扯出了一个笑容。欧泽轩淡淡的笑了笑:“你也别太担心了,她只是做噩梦了,所以有些失常,现在没事了。”
可他的安慰并没有让关云微松懈下来,她看向陷入熟睡中的苏颜,还是一脸的担忧,然后再看看欧泽轩,眼里闪过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云微?”
欧泽轩皱了皱眉,她这个样子摆明了是有话要说,却又支支吾吾的样子,便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哥你也不记得了,我要是说了,唉……”关云微低垂着头,显得很是为难。欧泽轩更加不解的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是关于你嫂子的么?”
关云微慢慢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忧心。欧泽轩看着她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脸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没关系,你说吧,跟大哥还有什么要隐瞒的?”
“大哥……”关云微抬起了眼,咬了咬下唇,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其实,我是担心嫂子会不会是又发病了?她刚才的样子和之前是一模一样的,如果、如果她又发病了该怎么办?”
“发病?”
欧泽轩蹙着眉:“发什么病?”
“大哥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么?”
关云微紧张的看着他,在欧泽轩点了头之后,才又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你不记得了,我也不该多说的,这样就好像嚼舌根的,可是现在叔叔也不在家,如果我不告诉你,万一嫂嫂真的发病了,那后果会不堪设想的,我也就更对不起你们了。”
欧泽轩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继续说,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大哥……嫂嫂她,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关云微终于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开了口,她说得很小心翼翼,却还是让欧泽轩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他沉着声音低问。关云微脸上只有深深的担忧:“是真的大哥,以前你也是知道的,可现在你都不记得了,本来我也以为嫂嫂已经好了,也没必要跟你说,可现在这个情况,就和当初一模一样,她当时发起病来,见人就打,还把你打伤住院过,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叔叔实在没办法,才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有些好转,可不知道现在怎么又会这样……”关云微伤感的说着,悄眼瞥了一眼欧泽轩,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他眼中蓦地闪过的巨大的惊异,这样的惊怔甚至让他整个人都陷在当机中,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唉,”关云微难过的叹着气:“以前就听医生说这种精神失常的病会遗传给子女,一代一代传下去,不能根治,我还不愿意相信,可是,现在嫂嫂这样子,嫂嫂好可怜……”欧泽轩脑子里就像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一阵阵的发晕,而关云微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他心口上,每一下都像是在擂着他的心脏一样,让他疼痛得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可他却不能不听下去,甚至,不得不要更深层次的去追究。“你说什么遗传的?难道……”“是的,”关云微点着头:“嫂嫂的母亲就是一个病了多年的精神病人,她的生活几乎完全不能自理,一直都是嫂嫂在照顾着,可后来,她还是去世了,嫂嫂就嫁给了你,大哥,你说,嫂嫂这个病,能不能好啊?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不好,会不会也一样影响到她的孩子呀?”
关云微尽量的把声音放得很轻,说每一句话都谨慎而小心,在看到欧泽轩更加难看的脸色后又急忙的补上一句:“我也是担心你们,记得以前医生交代过她,像她这样有家族病的人,最好不要养育后代。”
欧泽轩听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些,也不愿意让自己在关云微面前失了态,便强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云微,其实今天你嫂嫂的情况,我想是因为她在苏苏家里被那些来闹事的吓到了,才会做噩梦的,所以你也别太紧张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关云微的眼光带了些请求的味道:“今天晚上的事,和我爸他们就不用说了,你也当没发生过吧。”
关云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的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那……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别多想了。”
她微笑着站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他们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保护她么?你还不忘要保护她么?呵呵,是担心被你父亲知道了又送她去精神病院么?关云微相信欧泽轩这只是一时的本能,从以前就残存下来的本能,可是如果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知道,娶这样一个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女人是件多可怕的事了。她刚才刻意说得很严重,什么遗传病史,什么不能养育后代,正因为这些,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都应该是极为在乎的,更何况是像欧泽轩这样的豪门少爷,又是独生子,他的家庭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女子做媳妇?没错,也许以前的欧泽轩不会在乎这些,因为那时的他已经被苏颜迷了心窍,一心只知道爱情,可现在不同了,虽然他还是对她一样的好,看起来一样的为她心动,可是毕竟已经没有那些深刻的感情基础,那么,在得知这一切的他,还会义无反顾的去喜欢一个疯子么?“苏颜,你就再发疯一回吧,最好彻底的沦落成为一个疯子!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你如果早点消失掉,我也可以放过你,可谁让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阻挡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