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吧角落,完全没有遮挡,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也没有人朝这里望向一眼,不过看着那些经过人,个个东倒西歪的样子,大概也都醉得差不多了吧。郁明熙灌了口啤酒,拿过筛筒,随意摇了两下,揭开一看,不由得乐了:“看来我今晚的运气不错啊,呵呵。”
赤琰探头一望,擦!居然比他多一点,也仅仅比他多一点。三杯酒。郁明熙眼神抬了一抬:“别耍赖,大伙都看着呢。”
赤琰“郁卒”:“大伙你个头啊,这里不就我们俩个啊!”
郁明熙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没皮没脸地说:“我就是大伙啊。”
“靠!”
赤琰吼归吼,三杯啤酒也是不含糊地喝了下去,把嘴一抹:“再来!”
大有不赢不罢休的架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打酒差不多四分之三都被送进了赤琰的肚子里,好在这些啤酒对他全然没有威慑力,除了上了几趟厕所,打了几个饱嗝,整个人呢,神清气爽得不得了。只不过,每每看到郁明熙就比他多了一点,两点,他就郁闷得不行,到后来,索性举刀把筛子都给劈了:“我就不信你没使诈。”
郁明熙端着酒杯,得意地翘着腿:“赤琰,你看这酒喝完了,筛子也被你劈了,可是我还没有尽兴呢,你说,该怎么办?”
“你没尽心?我是灌了一肚子的马尿。”
“那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郁明熙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跳舞。”
赤琰挥挥手:“你自己去,我没音乐细胞,恕不奉陪。”
“对哦,我想起来,你是个音乐小白。”
但是,就算他是小白,郁明熙也要拖着他一起献丑,因为在音乐的造诣上,郁明熙可是个大白,被小白更白。“走了啦,陪我上去扭两下,扭完就回去了。”
只是,两人还没有走进舞池,就被边上的人声吸引过去了。主要是听了那人的声音,再看了那人的容貌,赤琰立时皱眉,拉着郁明熙就往回走。郁明熙还没看清,就被拖着,绕着走了老大一圈。“怎么了?这么着急走?”
郁明熙甩开他的手道。赤琰扳过她还在四处张望的脑袋,正色道:“ASSN的大当家,菲尔沃克。”
“嗯?”
明暗交替的灯光,嘈乱的人影,郁明熙根本看不清那一处的情况,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勉强瞟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洋人,栗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和周围一群黑漆漆的人明显不同。那地方和郁明熙他们刚在坐的地方差不多,几张黑色的沙发聚拢在一起,地上多了一级台阶的落差,算是隔开了人流。沙发中间摆着一张茶几,上面除了酒,还是酒。不过,这上面,可不单单只有啤酒了,红酒瓶像是不要钱似地摆满了一桌。郁明熙瞧见那个菲尔沃克,嘴角挂着不曾掩饰的淫邪笑容,一脚踢上那张茶几,他张着嘴说着什么,郁明熙听不清,但却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个坐在菲尔沃克对面,正好背对郁明熙的人身子为之一震。从背影看,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长发被扎成了马尾,一个女人。郁明熙下结论道。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准备不管闲事,和赤琰离开时。她的目光却在一瞬间被锁在那个背影上,半刻都动弹不得。只有自己的呼吸,连同时间一起苍然冻结!那个女人身边颤颤悠悠地站起一个身影,一手按住女人的肩膀,一手拿过茶几上的红酒瓶。只这么一瞬,那人的侧颜,直直地撞入郁明熙的眼中,苍白癯瘦的脸容,仿佛凝结了万年的冰原,把郁明熙的魂魄都冰封住。脆弱的心脏,郁明熙像是听见自己心脏一起碎裂的声音。移不开的视线,固结住这人的一举一动。她看见那人竟然是一瓶一瓶地吹酒瓶!不用酒杯,一口气喝完!而且还是红酒,而且还是接连三瓶!郁明熙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吼着。蔺绍衡!你疯了吗!这人的身体什么样,郁明熙是再清楚不过,这人的胃有多脆弱,郁明熙也再是清楚不过。那天晚上,这人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她通通记得一清二楚!结果呢?结果是那个菲尔沃克像是不满意有人横插一脚,代了酒,一手打了个响指,手下又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一整箱的伏特加。伏特加是烈酒,后劲是有多足,醉过的人绝然不少。菲尔沃克这时的表情,根本连话都不用听,就可以猜到他要做什么。而这一次,郁明熙看得出蔺绍衡也开始有些犹疑了。“赤琰,你先回去。”
郁明熙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现在脑子里只盘旋了一件事,就是要把人带出这间“梦镜”,不管他愿不愿意跟她走。带他走,是郁明熙此刻唯一要做的事。“哦?”
赤琰玩味地看着她,郁明熙之前的变化,在她身边的赤琰可是一清二楚,“那个人是谁?”
郁明熙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说出了那三个字:“蔺绍衡。”
“是他?”
赤琰望着那几个人,“你想从菲尔沃克的手里把人救下啊,那可不容易哦,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白墨吧。”
郁明熙果然皱了皱眉:“这个女人。”
“赤琰,帮我做件事。”
郁明熙附耳低语。“好吧,不过……”“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郁明熙知道赤琰担忧什么,如果此时和ASSN正面交火,对谁都没有好处,“对了,这几日我估计不回沙堡。”
赤琰道:“你打算带他躲在这里?你不要忘了,他可是白墨带来的。”
“嗯,所以不能让他们在沙堡里找到他。”
郁明熙从腰间掏出了一把伯莱塔92F,掂了掂,“快去快去。”
赤琰被她催促着,只能叮嘱道:“记得你还要宴请蝮蛇。”
“记得啦!”
“对了,这个给你。”
赤琰拿出一副眼镜递给她。“靠,你居然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郁明熙理所当然地接过,这是一副夜视镜,她等会一定用到。赤琰:“你在这里呆久了,也会把这些东西都藏在身上的。”
郁明熙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他。郁明熙也不伪装,也不蒙面,反正她才来南洛没多久,ASSN就算那天对她有过一次袭击,按赤琰的话说,也只是想给黑云纹一个下马威,至于来的是什么人,他们还没机会弄清。郁明熙慢慢靠近那边几个人,握枪的手,掌心滚烫,贴着冰冷的枪柄,却是越握越紧。因为她已经看见蔺绍衡竟然真的打开了一瓶伏特加喝了起来,被酒呛到不住的咳嗽。“轰——”一声闷响。整个梦境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狂躁的音乐也在这一刻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疯狂的叫喊声。人群开始四处奔逃,不顾所以地躲避着什么,在西拉维拉,人们时刻经历着炮火的洗礼,总会有那么一种本能,逃避危险。而郁明熙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梦镜”的疯乱!她早早地看准了蔺绍衡所在的位置,再加上赤琰给她的夜视镜,这时的她就犹如夜幕下的猎豹,捕捉着视野中的猎物。几个轻巧的纵跃,她已翻身到蔺绍衡的身边,郁明熙其实很想一枪崩了那个菲尔沃克,但是看着那人蹲在地上,身上围着一圈手下,连颗脑袋都被两个护卫护住了。郁明熙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消耗。她一下抓过蔺绍衡的手,却是猛的让她一惊,什么时候,那双这一直温暖的手掌,竟然变的如此冰冷。“跟我走。”
她在蔺绍衡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掌中的那只手如她意料中的一抖,跟着,便是极力的挣脱。而此时,一旁的白墨也已察觉到了异状,虽然她看不见东西,但人已往这边撞了过来,还故意喊了一声:“蔺绍衡。”
“别理她。”
郁明熙拉着人就往外跑。岂料蔺绍衡竟然固执到生生去掰她的手指,一指一指地扳开,却是什么话都不说。白墨的叫声引来了ASSN人的警惕,他们可不会顾忌什么性命,拔出枪就是一阵乱射,郁明熙啐了一口,拉着蔺绍衡直接趴下,随便在他耳边道:“就算你要找我报仇,也总要留着性命不是?”
身边是粗重的喘息,郁明熙却能感到他的挣渐渐弱了下去。“咻咻”两记轻微的声响,郁明熙那柄装了消音器的枪,两发子弹,直接命中那两个ASSN的人。现在!郁明熙拽起蔺绍衡挤进蜂拥的人堆里,她瞅准了出口,拼命挤了几下,终于挤出了这个叫做“梦镜”的地方,回到了现实。街上,终于有了些残旧的灯光。可郁明熙不敢滞留,把一个正在劫车的男人,一枪顶在脑门,让他滚了下去。一路上,蔺绍衡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头靠在车窗上,双眉紧锁,手不自觉地按着胃部,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蔺绍衡……”郁明熙开着车,却时不时担忧得地关切他道。“蔺绍衡,你觉得怎么样?你有带药来么?这里没有正规医院,只有小型诊所,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郁明熙把车子拐进一条死巷,停车,熄火。郁明熙打开厢灯,这一照,却是把她照得吓了一跳。这人竟是难受得把自己的唇都咬出了血。“蔺绍衡……”郁明熙的手担心地抚上他的额头,孰料,竟是被他一手拍开。蔺绍衡艰涩地睁开眼睛,以一种森然到决绝的口吻说。“郁明熙,我的死活,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