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绍衡开完会上来时,郁明熙确是睡着了,半夜两点多了,她是怎么都撑不住了,不过郁明熙并没有睡在蔺绍衡的办公室里,而是直接趴在了办公桌上,直接睡着了。“明熙……”蔺绍衡蹙眉,虽然办公室里有暖气,但这深更半夜的,这样直接睡,不怕着凉么。“嗯?蔺绍衡,你们结束了?”
“醒了?”
蔺绍衡拿过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回去吧。”
“嗯嗯。”
刚刚睡醒的人,脸上还带着迷茫,刚一站起,就直接一个趔趄,摔在他的身上。蔺绍衡叹了声,将人一下打横抱起,柔声道:“走吧。”
停车场里,赵锐泽的车已经开了出来,见到蔺绍衡抱着郁明熙过来,他也是见怪不怪了,替两人拉开车门。夜半,整个城市只有零星的路灯,赵锐泽开着车,眉头深锁,等待红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老板,你说那南洛矿山会不会是个陷阱啊?”
“嗯,继续说。”
蔺绍衡调整了下坐姿,让郁明熙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蔺绍衡没有惊讶,赵锐泽也没觉得什么,因为他认为,既然他也能察觉到,蔺绍衡就更不可能察觉不到了。“南洛矿山的确是个块好地方,N国每年的黄金出产量,百分之六七十都产自南洛那一条山脉,我记得少涵在的时候,就曾经和对方洽谈过好多次,想要参与开采,那个时候,咱们开出的条件,我个人觉得真的已经很诱人了,可是,对方还是没有认同啊。而这一次……”“而这一次,他们又凭什么拿出更丰厚的条件,是不是?”
蔺绍衡接过他的话说道。“是。”
“老板,少青他会不会是故意骗你过去的啊?”
蔺绍衡低头看了眼郁明熙:“因为是南洛,就算是个陷阱,我也一定要去不是么?”
“老板……”“放心,在去之前,我怎么也得把后院的火先顺平了啊。”
蔺绍衡低声道,“赵锐泽,之前是我们走眼了,还是她隐藏得太好?”
“呃,老板,明熙她好像越来越适合这个身份了。”
周末的幼儿园,门口停满了各色豪车,郁明熙牵着蔺迪辰下车,就频频引来侧目,大气典雅的紫色礼服,一件人造裘皮披肩,长发高高挽起,与以前的她已是判若两人。蔺迪辰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了才出的门,黑色的小西服,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出门前,还故意在蔺绍衡身边绕了几圈,那小眼神,就是在说:“爸爸,快来夸夸我。”
幼儿园的演出厅里,座无虚席,郁明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坐下,因为蔺迪辰嘱咐她一定要多多拍照,带回家给蔺绍衡看。望着周围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家长,郁明熙心知那些人非富即贵,如果蔺绍衡也在这里,应该也会有很多人上来寒暄吧。“蔺太太。”
郁明熙回头,彭于其的一张大脸出现在面前,想着幼儿园里,她熟悉的,又认识她的,也就要数彭于其了。彭博裕今天也有表演,听蔺迪辰讲彭博裕扮演的是个骑士,和王子一起去救公主,却和王子同时爱上了公主。蔺迪辰在家里和她唠唠叨叨讲述着剧情的时候,郁明熙不得不佩服幼儿园老师的想象力,能把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又添油加醋上了睡美人,白雪公主和等等。说到最后,郁明熙只听明白了结局,就是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嗯,这是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局。嗯,只是在成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童话。“蔺太太,今天怎么不见蔺总?”
表演开始了,彭于其显然也并没有太上心。“他今天有事。”
彭于其纵横商场多年,论心机也绝对是个中高手了,这次经过蔺绍衡这么一打压,他要是再执迷不悟,那他也真是醉了,是以,即便对郁明熙还有什么幻想,也不敢再表现出来。游途如果再有什么损失,那他一定会亲自到兰庭,跪求蔺绍衡。“呵呵,这次的事,还要多谢蔺总,幸好有兰庭的接收,不然游途这么多团,还真不知道一下子能拉到哪里去呢。”
郁明熙斜了他一眼,彭于其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看涨了。游途的那些团,明明就是蔺绍衡故意要他为之,如今他反倒调转头来说,是自己承了兰庭的情分。这明目张胆的示好,郁明熙会心一笑:“彭总,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不过你的谢意,我替绍衡收下了。”
“好、好,那是,那是。”
——台上的蔺迪辰把公主挡在身后,拔出佩剑,指着彭博裕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彭博裕晃着胖胖的脑袋:“就因为他是王子,所以我怎么都比不上他,是吗?所以你喜欢的,只是王子,是吗?”
扮演公主的小女孩开始抽泣,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就像打开的水阀:“不是的,不管他是不是王子,我都喜欢他。”
彭博裕的剑掉在地上,而就在这时,女巫对城堡施下了魔法,整座城堡变得暗无天日,阴森恐怖的枝蔓开始蔓延上外墙。城堡中,所有的人开始慌乱而逃,对已经沉睡了百年的人来说,女巫是不可击败的,包括公主在内,拉着蔺迪辰喊“救命”。蔺迪辰上前拾起掉在地上的剑,对彭博裕说:“我们说过要一起战斗的。”
彭博裕看了眼蔺迪辰,重重地点了下,接过佩剑。当然,故事的最后,正义战胜了邪恶,凭借智慧和勇气,他们打破了魔咒,王子和骑士也重归于好,至于最后,蔺迪辰有没有吻上那个小公主。在一片笑声,被老师将两人拉开,分别牵着两人的手,上前谢幕。就在这时,异状陡生。背景板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拉着打光的大灯一同从后面压了下来,而此时,台上站了一排的小孩子,正在谢幕。会场内,惊叫声响作一团,家长们奋力想要冲上台去,保护自家的小孩,反而因为人太多,除了前排的人,后面的人根本没来得及上去,就看见巨大的背景板压在了好多人的身上,顶上照明灯也被同时扯下,又一下砸在背景板上。警笛声,救护车声。没有受伤的人员被迅速转移到室外,救护人员把几乎碎成几大块的背景板抬起之后,就看见那几率先冲上台的大人用身体把小孩护在身下,而中间那个老师,更是护住了三个小孩子的脑袋,自己则被砸得昏迷不醒。一个个担架被抬了出去,郁明熙抱着蔺迪辰焦急地等在门外,一直等到彭于其的担架被抬了出来,她才紧张地跑了上去,在瞧见彭于其还朝她摆了摆手,这才安下心来。回响千钧一发之际,彭于其先跳上了舞台,蔺迪辰一把推到郁明熙的怀里,自己想要抱着彭博裕再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用身体护住彭博裕。所以,也多亏了他,蔺迪辰才没受到损伤。蔺迪辰却是结结实实的吓到了,也不要说他一个小孩,在场的所有大人都被吓得不轻,即便毫发无伤的人,亲眼见着刚才那一幕的发生,此刻也都后怕不已。“小迪,没事了,没事了。”
郁明熙把人抱在怀里,一边安慰道。蔺迪辰乖巧地趴在她的肩头,弱弱地说:“姐姐,我看到谭老师的好多血啊。”
“没事的,谭老师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血也不会么?”
“不会的,小迪,不会的。”
郁明熙这时只想着安慰他,哪会想到蔺迪辰此时所想到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所有的准备好劝慰的说词,梗咽在了那一霎。“姐姐,那为什么爹地妈咪就不在了,姐姐不是说这么多血,也不会有事的吗?”
——周围是嘈杂喧闹的人声,可郁明熙却仿佛在这一刹,屏蔽了所有的声音,被割离的地方,只有她和蔺迪辰。然而蔺迪辰问出的话语,她无言以对。只有沉默着望着小孩,蔺迪辰脸上的悲伤,她是连谎言都无从编织。蔺迪辰单薄的身子,像是一抹飘萍,孤独,沉寂,尘世间的喧嚣,似在这一刻冻结,冻结成了他心底的那一道无法走近的伤疤。郁明熙把人狠狠地搂紧怀里,感受着他不住颤抖的身体,一字一句的话语吹拂在耳边,本应软糯的童声,此际却是苍凉。“姐姐,我知道,谭老师会没事的,对不对,姐姐不会骗我的,对不对……”蔺迪辰还断断续地说着什么,可郁明熙什么都听不进,她抱着蔺迪辰疯了似跑出幼儿园,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郁明熙只想着尽快找到那人。“嘎吱——”车子尚未停稳,蔺绍衡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将人扶住,郁明熙见了他,再是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就要跪了下去。蔺绍衡也不说话,抱过已经晕厥过去的蔺迪辰,半搂半抱地把郁明熙拽上车。“去严之行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