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泽离开这里,转身去书房。林冲也松开顾远正的妻子,转身跟了上去,剩下的人在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吭声,顾远正看着这些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到了关健时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只能恨得牙痒痒!没一会儿顾亦泽带着安小夏便来到了顾毕朋的书房。连门都没敲,便直接让林冲踹门进去。结实的双开雕花红木实门,在林冲的脚下倒在地上,精美的花纹变得残破不全。原本坐在位置上的顾毕朋被这响动弄得一惊,待看清楚门口三人时,顺手抄起桌上的砚台朝他们砸过来。安小夏看到直接朝自己迎而扑来的砚台,吓得大叫:“当心!”
这次她并未傻得扑过去帮他挡。眼看凶器既在眼前,顾亦泽突然伸手。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顾亦泽稳稳地接住了那只砚台。‘哦——’安小夏看得目瞪口呆!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顾亦泽将接住的砚台扔到地上,轻轻拍了拍安小夏的屁股:“起来。”
安小夏的思考能力还在当机中,只知道乖乖听顾亦泽的指示办事。他操控着轮椅往里面走,安小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林冲并未跟着进来,而是将门合上,守在外面,注意着外面的人的一举一动,以免给顾亦泽造成其它方面的麻烦!“你这个畜牲,你还有脸来?”
顾毕朋顺手又抓住一只茶杯朝顾亦泽扔进来。顾亦泽又是一接,里面的水竟一点没撒出来。他看着手里的茶杯,微微一笑,说:“看到你这么生气,我就开心了。”
他脸上的笑容竟是发自真心的——开心!他笑起来真的很迷人。顾亦泽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张木偶冰山脸,在她面前他会笑,不过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冷笑,嘲讽的笑,鄙夷的笑。总之,就是那种邪恶的坏笑。见他真正的笑,也仅仅是某日早上那次!安小夏以前就隐约能感觉出来,顾亦泽跟顾老爷子及至整个顾家关系僵硬,但她完全没想到关系竟然差成这样,一开场就是这么劲暴的画面!顾亦泽说完刺激顾老爷子的话,扬手便将茶杯朝顾老爷子砸过去,这叫礼尚往来。顾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力不从心,那只茶杯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他脸上。顾毕朋顿时痛苦的闷哼一声。他虽然反应不够灵敏,但很显然,忍辱能力又拔高一筹!抹掉脸上茶水,他怒瞪着顾亦泽:“你以为你把顾明安弄进去就能看我笑话?我顾毕朋想要继承人,要多少有多少!”
顾亦泽轻轻摇了摇自己的指着,嘴里连连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我当然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却不如之前的真诚,只要看到他的笑脸,便有一种他一定‘包藏祸心’的感觉。顾毕朋自然也不相信顾亦泽是真的来给他带好消息的,他只要不气死他,就算是他顾毕朋上辈子积了阴德了。“你还想干什么?”
他戒备地看着顾亦泽,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轮椅滑动,行至顾老爷子的办公桌前:“噓……”他的指着抵在唇上,“您稍安勿躁!”
说着,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顾亦泽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没错,他真的站起来。顾亦泽站起来时,约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衣裳的包裹下,显得他有些单薄。安小夏站在后面,看着这个忽然站起来的男人,惊得张大了嘴!前几天晚上这个男人分明连站起来都不可能做到的,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能站起来了!“你——”安小夏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里满是愤怒,前几天那个晚上,这个男人是在把她当猴耍吗?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安小夏便觉得一股屈辱感直击心头,脸色幕地涨成了粉红色。“顾亦泽你——”她要跟他理论,那样戏弄她真的好玩儿吗?可话刚从嘴里吐出来,她便被顾亦泽一拽,被他拉进怀里。他的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在外人看来,安小夏只是一个他消遣的女人,随意得有些不屑。但安小夏却在一瞬间怔住了。顾亦泽几乎把他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身体僵硬得跟铁板似的,而搂在她肩膀上的手正一阵阵的痉挛!她诧异地抬头看顾亦泽,不知他为何如此逞强。双腿根本没好,却要故意在他爷爷面前逞强。不过抱做是她,有一个这样的爷爷,她只怕也会跟顾亦泽做出同样的选择吧!毕竟他们的脾气都跟倔牛似的!她顺势将手搭在顾亦泽的腰上。身子‘依偎’进他‘怀里’,就像一个不要脸往男人身上贴的女人似的。但其实她只是借此扶住顾亦泽,让他看起来更‘身体无碍’罢了。顾亦泽诧异至极。原本以为这个女人就算不趁机落井下石,也会暗中做些手脚,让他吃些暗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配合!低头看她,她也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撞,紧接着相视一笑!顾毕朋的眸子慢慢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个从十五年前就已经确认残废了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竟然站了起来!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更让他气愤的是,这个臭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跟这个女人眉目传情,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似的!“你……你的腿没残!”
他不断在脑子中回忆十五年前的往事,回想起当年顾亦泽的主治医生十分肯定地告诉他,顾亦泽的腿没得救了时的情景,“你串通了你的主治医生来骗我!”
现在回想起当年自己在听到医生说辞,顾亦泽这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并且永远性功能障碍时,他有多么的如释重负。不但如此,在此之后,他还花大价钱收买顾亦泽的主治医生,让他给顾亦泽用一些恶化病情的药物。若那位主治医生跟他早是一丘之貉,那么从始至终,顾亦泽都是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暗中使手段的罗!他并不揭穿自己,只是偷偷地把药换掉,然后每次都演戏给他看,然后再看他自己演戏。这一切全都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掌控之中!十五年前的那出戏,到底谁才是最低贱的戏子?谁?才是高贵的观众?若当年他们真的串通一气来骗自己,那当时他放心的表现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想到自己在最辉煌的年代,却被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年耍得团团转,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他人生中的污点!顾亦泽是顾家的耻辱,根本不配有资格来到这个世界上,若不是顾及牟家势力,他一定会在当时直接亲手拔掉他的呼吸管,让他早日归西。顾亦泽只是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顾毕朋的问题,只是自顾着道:“如果我不假装我的腿真的废了,真的不能人道,你们又怎么会放心让我去折腾呢?”
他‘搂’着安小夏,一步一步朝顾毕朋走过去,然后在他面前停住,就当着他的面,坐在他的黄花梨木书桌上。低垂着眼,夜视地看着趴坐在椅子上的顾毕朋,那怜悯而又鄙夷的眼神,能让高傲的顾毕朋发疯!顾毕朋被他的眼神看得怒不可遏,越是高傲自大的人,越是受不了别人这种鄙夷的眼神!顾亦泽的话话更是让他心下大惊。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一切都是他筹划好了的。他还真的是够能忍的!十五年啊,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看来以前的自己太低估这个野种了!“爷爷!你是不是很高兴?毕竟我没残废,也能找女人,我很健全。”
顾亦泽脸上带着邪笑,叫顾毕朋爷爷。他这一声爷爷叫出去,顿时叫顾毕朋如梗在喉,只觉得胸口一股血气在翻涌,一路往上。“噗——”顾毕鹏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口老血全都吐了出来。将书桌上的白纸染上点点腥红。顾亦泽继续笑:“爷爷,您都高兴得吐血了吗?我还真是感动呢!”
一口心头血吐出来,顾毕朋整个人都被抽去了精气一般,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安小夏看得心惊,想上前扶他一把,但只迈出一步就被顾亦泽给瞪了回来。顾亦泽的眼神太可怕了!“畜牲!你这个畜牲!”
顾毕朋趴在书桌上,痛苦地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大骂着。“畜牲?”
他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一个词似的!好看的眉眼轻轻挑起,一脸惊讶地看着顾毕朋,“若说畜牲,这世界上又有谁能比得过你呢?三十年前你逼疯了我的妈妈,并且把她当成动物一样圈禁起来,十六年前,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大儿子。这些远远还不够让你成为牲畜的,一年之后你又纵容你的二儿子残害你大儿子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孙子我,如果不是我命大,恐怕早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顾亦泽恶狠狠地说着,突然一把掐住顾毕朋的下巴,脸上的笑意绽得更艳丽迷人,伏在他的耳边,用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或者说,你更喜欢我叫你爸爸,嗯?”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一股穿透力,直接突破老头枯瘦的肉体,直刺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