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待看清楚叶姿手上的是什么东西后，护士霎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了嘴巴，神情看起来有些惊恐，显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病房里头什么时候装了这些东西。没有理会护士的反应，叶姿沉着眉目看着手中巴掌大的窃听器许久，忽然沉了一口气，大声对着那头喊道，“白绍宸！你听着，你别想用对付其他人的手段一样来对付我！”
说罢，她已经一扬手，狠狠地将其摔到了地上，看着一地零碎，却还嫌着不够一般，又往上踩了几脚，这才觉得有几分爽快，转而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那头的白绍宸听到的最后一句，便是她这句话，讶异挑眉之际，却又从眼角延伸出了几分赞许的笑意。小家伙，长进了。正在脑中想象着她在病房里已经闹出了多大的鸡飞狗跳时，办公桌上陈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白绍宸瞬时收回那漫无目的的思绪，就要打算接起来，然而在瞟见电话上显示的号码时，就要去拿话筒的手禁不住一顿，没有马上接起，眸色一点点地深沉了起来。过了几秒钟，他才终于闭了闭眼，接了起来，低沉地开了口，“母亲。”
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白绍宸刚进门，便已经听到了一阵谈笑声，听起来两人相处得不错。一边的张妈觑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一边小心而恭敬地汇报道，“白先生，夫人来……”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他挥手止住了口中的话语，以示自己知道了，一边朝着客厅里头望去。而大厅里头的真皮沙发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位穿着烟紫色套装的中年妇人，正是曾经白家里头的当家主母——楚绣。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全然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有的只有高贵和优雅，一看便知道是自小就养尊处优到如今。而芯涵正坐在她的侧边沙发上，面带微笑地在那位妇人的面前满上茶，看起来似乎感情很好，其乐隆隆。他在玄关望了一会，继而才缓缓抬步进去。还未走近，芯涵稍一抬眼，便已经望见了他，嘴边的笑容不禁更加扩大了一些，一边站起身来，甜甜地唤道，“绍宸。”
白绍宸微微挑了挑眉，对着她稍稍颔首便当做回应，一边走了过去，“妈。”
听得这么一声唤，刚刚还在饮茶的贵妇人立马放下了了手中的茶盏，从热切的谈笑中抽开身来，急急忙忙地回过头来，看到白绍宸的一刹那，保养得宜的面容上不禁泛出了温柔的光彩，末了，却又皱了皱眉，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才这么几年不见，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不会。”
“什么工作这样忙，下午打的电话，这么迟才回家。”
楚绣面上始终是欣喜的，然而语气却有几分埋怨，“想来还是芯涵有面子，现在我算是看透了，连妈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以后娶的夫人能不能管住你。”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芯涵，眼中带着几许满意。芯涵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低下头来似是害羞，末了又抬起眼，两颊红红的，“绍宸——”她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他心里思量着，仅仅对着芯涵点头便算作是回应，假装自己未曾瞥见她面上失望的神情，转而看向楚绣，“这么大动干戈，是什么事？”
“哪儿就是大动干戈了？你这孩子还真是。”
楚绣口中不轻不重地嗔了一句，面上却全无生气的姿态，“你这么不希望看见你母亲？”
“没有的事。”
白绍宸微微牵扯了几分嘴角，轻声敷衍了一句，一边扶着楚绣重新坐下，刻意避开了与芯涵共坐一排的机会，“怎么会这么早到，不是说如果真的举行婚礼会通知你的么？”
没有计较自己儿子一贯而来的冷淡态度，楚绣依旧是满面含笑的，“怎么，嫌弃我了？”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心，表示并不想要再三回答这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问题。“不过是看你快要结婚了，自然先行回来了。错过了你的订婚礼也就罢了，总不能再错过你的婚礼。”
楚绣倒也没有多加纠缠，似乎很是习惯，只是随意解释了一句，一边又指了指旁边垂眉顺目的芯涵，目光看起来倒很是喜欢，“而且啊，芯涵又那样殷切地再三邀请我过来，我想了一下，如果我这个未来婆婆没有提前出现见见我未来的儿媳妇的话，未免也显得太不懂得礼数了。”
“伯母是绍宸的亲生母亲，又待我那样好，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及时通知您呢？”
芯涵笑着，却又忽然低下眼来，再抬头时，眸中已然微微闪现出了几分晶莹的光泽，“更何况，伯母明明知道我的身体……还是接纳了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是身体残疾而已，又是由不得人选择的。那些刻意存着心思想来攀上白家的，才是真正的残疾。”
楚绣一语双关，一边瞥了一眼旁边的白绍宸，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兴趣，面上不禁闪现过一丝无奈，随即又轻轻叹了一声，“虽然我此前的确是有些介意残疾的，但只要绍宸喜欢你，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一语落下，芯涵啜泣得更加凶了，“伯母……”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你来我往，也不知道一句话里藏着多少意思，白绍宸不禁觉得有些无聊，将半个身子尽数陷进松软的沙发椅背里，一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淡声问道，“芯涵，是你邀请母亲过来的？”
芯涵一愣，一边在心中猜测着白绍宸问这句话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他话语间的藏匿着如何的心绪，只能循规蹈矩地温柔道，“是呀，你工作忙，平日里都不太操心这些，我怕你忘记要通知伯母，所以才自己通知了伯母好几次。”
说罢，她又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乖巧，“毕竟很快就要是一家人了，这样不亲近也不好，绍宸你说是不是？”
“当然。”
白绍宸不为所动地弯起了颜色凉薄的嘴角，看着眼前神情面容均如天使一般的芯涵，心中却有说不清的复杂情感。这个女人，背着他干的事情还有多少？楚绣扫了一眼两人面上的神情，禁不住拧了拧秀气的眉心，似乎有察觉到几分他们之间气氛微妙的不对，似乎一点也不像是热恋中的小儿女。若不是她确认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大概全然不会把他们想到一块去。无论如何，这样的气氛未免也太过古怪了一些。然而，楚绣转念一想，又只猜是他们有可能闹别扭了，不禁微微一笑，没有明面提出，只是撇过头来夸了一句，“看看，还是芯涵比较懂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芯涵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差不多讨好了眼前这位重量级的人物，不觉笑出了一对酒窝，看起来很是温婉可人，“伯母过誉了。”
“好了，都不要坐在这里聊了，我从法国带来了一些上好的食材，正好已经吩咐厨师去做了。”
最终还是楚绣先行做主，转移了当下的话题，以免白绍宸被逼得太紧，反而会对眼下的情况心生反感。她作为一个母亲，最清楚自己儿子的逆鳞在哪里，就算在国外待了多年甚少见面，也到底是血浓于水，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现在正好到饭点了，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好好吃顿饭才是，也当做是为我接风洗尘了。”
果不其然，白绍宸沉着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随即站起身来，一边淡淡应声道，“嗯。”
走到饭厅，放眼望去，楚绣果然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佳肴，尽数摆在餐桌上，看起来很是壮观。楚绣慢条斯理地在餐桌前落座，一边微微笑道，“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没有家人陪着，总是做得清减一些，反正也没有什么胃口。如今回来了，就吩咐厨师做得隆重一点，也算是补偿了。”
白绍宸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咀嚼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记得当初是您说的，如果我不按照您的想法走，您就一辈子不会回来。”
提起过往的旧事，楚绣的面色不禁出现了一瞬的尴尬，正要说话，已经被芯涵状若不知地轻巧接过，“伯母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国外的生活虽然适合休养生息，但到底是孤单了一些。这次回来，伯母可算是两全了。”
见得这么一句解围，楚绣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道，“是啊，以后你们也要一起陪我多吃吃饭才是。”
听出了她话音中刻意加重的地方，白绍宸微微皱眉，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